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晨曦凌月】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咖啡与清茶》渝汀 三年的等待,只为回去报仇,为此她甘愿牺牲某些东西。而林浅查没想到的是,这三年她的那个冷淡深沉不太靠谱的渣金主,居然其实很靠谱…… 城市偏僻的街角,开有一家书店。 此店名叫咖啡与清茶。 ps:文章是第一人称,女主视角。女主曾经是个很厉害的花样滑冰种子选手,但是因为意外受了腿伤……男主绝对不是渣男,绝对不是( ̄ー ̄)。 再p个s:某些电视剧和小说,看得太气人,善良不是懦弱,女主都不知道反抗!所以这篇小说,可能挺套路的,但我嗯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咳…… 1、看到男主身边有别人,心里会在意,但女主骨子里可以很淡定洒脱; 2、被其他女人找上门,一定要漂亮地反击,怕什么! 3、女主聪明有智慧,懂得看透一些东西,心理要强大啊,不解释造成的误会那种情节又狗血又没智商,我的心里是拒绝的,恩,以上。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95119字 第1章 此店此人 店子的僻静一角。 一侧背墙,一侧临窗,另两侧用镂空的雕木形成屏障,一人宽的小通道,边边处添上一株半人高的盆栽。 一方隔绝之所,却又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若用心思仔细瞧,也能隐约看见里头坐了一个人。 可但凡路过的人,都有他们的目的地,也都有他们为之牵挂的人和事,谁又会有这个心思,流连观察街角不打紧的地方? 此时我正坐在这里, 手闲闲撑着,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面前的檀木桌上一个本子朝上摊开,因为两方厚度不均,右侧有一页纸正向上漂移,将落未落,笔握在手中,无意识地灵活在指尖旋转。 白色瓷杯中的咖啡蒸腾冒着热气,一黑一白鲜明极致。 这里的方位,是我当初特地设置的。 从玻璃窗看过去,恰好可以看见店门口,转转脖颈又可以看到街角的那条马路,实在是一个绝佳的看戏点。 本来是给自己休息时坐着,没想到后来却被那人给占了去,他偶尔会来这里办公,当然主要还是找我——施行他作为金主的权利。 呵,金主。 我常在想,当初那么绝望,我也没有想过要去死,而活着,究竟又活出了什么意义呢?我,是为我自己活着,还是为了某个珍惜我,或者我珍惜的人活着,如果是前者,这几年我做了什么,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个人是谁? 像现在这样的活法,经过这三年,自己好像也已经接受了,甚至说已然习惯了,即使不见得有多光彩。 不光彩……我咧嘴笑了笑,不光彩的事我见多了,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正想着,门口又有两人因为答不上来题目,而沮丧离开。 对,忘了说。 这家店是一家书店,同时也是一家咖啡店和茶店,开在隐秘的街角,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有不少人希望来这里看书,因为这家店里的书极多,恼人的是还有一条莫名其妙的规矩,书只看不卖,所幸的是看书不需要花钱,悲剧的是前提得成功进入这家店。 门口摆着审核的工具,每次放出十道题,只有成功答对十道题的人,才会准许放入,题目囊括各个方面,绝对不会重样。 有人猜测这家店的主人是谁,除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是店员,常来的倒还有一个年轻的漂亮小姑娘,众人就想这店估摸是这小姑娘家的。 当然,这样的规矩也有人不服气,试图强行闯入,结果都好不到哪儿去,之后再无人敢来闹事。 众人又都猜测,这小姑娘家定然有很深的背景。 很有趣不是吗? 我含着笑,执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一股凉意直直窜入喉间,一路往心肺寒去,引得我轻咳了几声。 这么快就凉了…… 我皱眉,搁下杯子。 再抬起头,门口有个男人已经答完了七题,看着那人的打扮,我一愣,双眼微微眯起,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很久不见也不曾想到过的身影。 恍惚觉得那些事都已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 时过,亦境迁。 身量偏高偏瘦,白色的衬衫扎进整肃的西裤,脚踩一双英式皮鞋,露出脚踝,男人面容白皙,棱角却又分明,嘴角微微带笑,是一种对自己知识的绝对自信,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学术气十足。 这曾经是我最喜欢的打扮,恩,曾经。 我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我的眼里其实不曾起过半点波澜。 随意翻阅起桌上的本子,这里面都是我的读书笔记,当我看书倦了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随意翻翻自己曾经看过的书,写过的感想,或许还可为此发一发笑。 正懒懒翻着,右侧雕木被轻敲了敲,刘婶的声音在雕木后面响起, “查小姐,有人点了espresso。” 我阖上书,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如果不出所料,就是刚刚那人点的吧。 我将这家店取名为“咖啡与清茶”,不可否认大部分原因就是我懒,但是也很契合不是吗,毕竟店子里只有两类饮品,一种就是咖啡,另一种就是茶。 不过不是所有的咖啡和茶都需要我亲自做,菜单上明显打出来的刘婶就可负责解决,只有两样,被隐藏在菜单最后面的角落,字小难辨,很容易忽略,就算看见了,大多数人也会选择把它当作装饰。 我懒,能省则省,不过另一方面,我却又很愿意为有缘之人动一动手。 espresso和清茶,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不过…… 我站起身,走了出来,悠悠扫了一圈,不意外看见在吧台静静等待的男人,他估摸是瞧见刘婶过来找我,视线也正凝着这方,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我挽起袖子,冲他点了点头,走向吧台。 咖啡和清茶的选择啊…… 我不意外眼前这人会答对十题,也不意外他会看到这菜单的隐秘,更不意外他会选择咖啡,毕竟,现在的年轻人,会像那个整天冷着脸的家伙一样喜欢喝茶的又有几个呢? ……………… 慢条斯理地煮好咖啡,我净了手,放下袖子,招呼刘婶把咖啡端过去给那位先生。 在煮之前,我就跟他说了,可以先去书架那边拿一本书瞧瞧,坐在茶座处等就好,我们会给他送过去,无须候在吧台。 这人似乎本想呆在吧台边看我如何弄,听我说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就依言起身走开了。 脾气倒是挺好。 不过这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 我整理好手头上的事情,预备返回自己的那处角落。 “小姐,请等等。” 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大清早的,我们店里的女性顾客少得可怜,我回过头,才发现那个男人找的座位,就在从吧台到雕木那块儿的必经之处。 他故意等在这里。 看着他白净的面容上蕴含阳光气息的微笑,我不着痕迹挑起眉,颇有意味地笑了,“请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姿态谦逊有礼貌, “如果小姐暂时不忙的话,可以请小姐在此小坐一会儿吗,我想与您随意聊聊。” 我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笑道,“可是我很忙啊。”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他意外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 “啊……这样,那您先忙,我可以在这儿等等,等您忙完咱们再聊也行。” 我笑得玩味,“可我不太想跟你聊呢。” “啊,这个……” 面前这人显然被我毫不客气的回答一下给打懵了,面色窘迫,“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我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脑袋里竟意外想起此刻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个男人,我似乎从来不曾见过他有什么情绪波动,更遑论这种被三言两语就轻易逗弄得窘迫不行的情况。 我和他两个在一起,毫无悬念他才是气势掌控的那一方,或者说,任何人跟他在一起,他都是绝对的掌控者。 我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即使已经相处了三年,多少个日夜最亲密的接触,也不曾有半刻能叫我看出什么,当然,这也我内心的不愿有关。 两人本就是利益关系,各取所需罢了,所以他的背景他的真实心理我无需关心,偶尔的调笑比斗也不过是为维持这种关系的一种调味剂。 因为总有一天这种牵扯会断,而断就会断得干净利落。 我想可能也正是因此,无伤大雅,未有负担,所以他才会留我在他身边三年,我也未曾抗拒。 等等……算算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三次想到那个冷面的家伙了,有没有搞错,七天前他就消失了,想来现下是在忙公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厌倦了我,期间找的是其他的新欢。 不过这不该是我关心的事,不来找我正好,我乐得自在。 我扶额,眼色纯亮地看着面前的人,此时我应着这男人的要求,正坐在他的对面。 “好了,刚刚只是玩笑,还请先生不要介意,先生是我们店里的顾客,顾客有要求,我们又怎么能拒绝呢?不知道您有什么想要问的?” 他那一阵窘迫过去,又听见我这么说,已经平静下来,长着副俊朗秀气的外表不知要迷倒多少女生,只是看这样子,平日里接触的女生似乎不多,不会是潜心学习去了吧? 果然下一秒,他主动说道, “我是一个搞学术研究的,平常大多时间都和导师同学一起待在研究室里,要么就是泡图书馆,跟人的交流虽然有,但是很少,所以有的时候可能反应不太到位,希望小姐不要介意。” 我的手轻轻移过,掩住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淡淡点头,“不会。” 他似乎放心了,长呼一口气,“那就好,我叫方然,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 闻言,我终于正视他,视线在俊朗的面容上逡巡了两眼,慢悠悠放下搁在桌上的手,身子懒懒往后一靠。 这才笑道,“我?我想你之前也听到了,刘婶叫我查小姐。” 他呐呐,“茶小姐?这倒是个奇怪的姓,不过跟这家店挺契合的,想来茶小姐的茶一定泡得不错,之前我在菜单的最后一页看见了,招牌之一。” 我噗嗤一笑,捂住肚子,笑不可遏,“对啊,茶小姐,人如其名嘛。” 哎呦,太有趣了,这人倒是个耿直的,跟曾经的那个虚伪的男人不一样。 我下巴一扬,示意他手边的瓷杯,“喝不了我的茶,喝到我亲自煮的咖啡也是一样,不试试?都快凉了。” 他仿佛才想起, “瞧我,之前太烫了所以搁置放冷一点,现下聊天又给忘了,我尝尝。” 执起杯子在唇边抿了一口,眉头突兀皱起,整张脸也都皱巴成了一团,“这,这也太苦了。” 强忍了忍,总算还是把嘴里那点给咽了下去,没有当场失态。 “这是我家店的特色。” 我忍着笑,把水递给他。 刚刚在他喝的时候,我就跟刘婶打了个招呼,让她倒了杯水过来,“喏,喝口水缓缓。” 自然是苦的,我可是特意按自己平常喝的口味来的,越浓越苦我越爱,但无论喝了多少苦咖啡,也始终无法抵过。 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有我的整个人生。 我一直在等,要叫他们尝尝。 看着他咕噜咕噜灌水,我敛了笑,准备离开,不打算再捉弄,不过是个过路人,只是有几分相像罢了,其他的完全不一样,没必要受这种折腾。 “林浅查。” 直呼名字,低沉暗哑的嗓音,素来不带一丝温度,此刻却隐约含了分愠怒,这样叫我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是他,他回来了。 缪非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又开坑了。。。 第2章 情人?情人 难得从他声音里听出一分情绪起伏的感觉,怎么能叫我不开心呢?只是他这个时候到来,倒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笑眯眯回过头,一副老熟人的语气,“你来了啊。” 来人一身整肃黑色西装,领带服帖在胸前,里头白色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顶,颌部线条冷硬非常,薄唇微抿。 尤其那一双深邃如寒潭的乌眸淡淡扫过来,站在几步远处将我望着,恍惚蕴含种吸附人魂魄的力量。 两手交贴在腹前,左手触着右手中指上的一枚男士银戒,漫不经心地旋转。 我含笑打量着。 缪非川很高,身材比例更是好,尤其是脱了衣服之后,那简直,咳咳……可偏偏在外穿得这么禁欲。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我朝对面坐着的方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显感到周遭气息降了一度,起了身几个步子走到男人面前, “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去楼上还是就呆在楼下?” 闻言他手上动作顿了顿,轻飘飘扫了一眼我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白皙柔嫩的软骨与硬朗的黑色西装面料的对比,如此抓人眼球。 他将视线移开,看向我,似笑非笑, “怎么?不打电话我就不能来了?” 我习惯性摸了摸鼻头,笑道,“哎,我哪是这个意思,你提前打个电话我不就可以好好准备一下迎接你嘛!” 话刚说出口,面前的人嘴角似乎微提了提,“哦?准备?” 他眼神移到茶座那边,“这样准备?” 我是他的情人,谈不上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缪非川有权有势,我们之间利益互取,我用年轻美丽的身体和激情,从他身上换取我需要的东西,这点,是在三年前那个夜晚就决定下来的。 总有一天我会改变它,但不是现在。 更何况,在这样的关系中,我也挺享受的不是吗?这样的一个男人,要钱有钱,要颜有颜,重点是技术更是绝佳,得是中了多大的彩票才能遇到。 呵呵。 可能唯一的缺点,就是他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情人,但却又不允许他的情人跟其他的男人有牵扯。 不过这于我无碍,情之一字实在愚蠢,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 “那不过是店里的一个客人,估计是对我们店有兴趣,有问题想问我,随便聊聊而已。”我解释道。 其实解释还是不解释,都无所谓,要他真的认为我和那男人有什么,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了。 这点我再清楚不过。 “诶?不是,你还没说要去哪儿呢?楼上还是楼下啊。” 他唇瓣微张,“去我那儿。” “好。”我点头。 缪非川在A市有多处房产,特地安排了位于临水区的一幢别墅,作为我们两个的约会据点,他找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那儿,只有少部分时间会选择在我这里。 虽然,这间书店本来就算是他的才对。 跟他的第一天,他就问我需要什么,钱首饰房子车子,我对那些都没有想法,我只提了两个要求,也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让我参加高考,然后供我第一年上大学的学费。 这点他略微思索就答应了,而且真的只供了一年,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 直到现在大三,我的学费都是凭我自己全额奖学金和兼职的工资交的,还有些不多的剩余可以作为平常的零花开销,日子也基本上可以过得。 毕竟,只要跟缪非川在一起的时候,衣服和饭都是他负责的,自然没有我出钱的地方。 而缪非川向来慷慨,虽然我没开口要过,但他给过我银行/卡,送过我珠宝首饰,卡里的钱这三年我从不曾动用过。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至于首饰,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和爱好,甚至觉得累赘,通通被我妥善收在柜子里,压了箱底。 他似乎没在意,我想他是知道的,但他没什么反应,我也乐得轻松,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悉数还给他。 我的内心深处隐隐的想法,或许我没收过他的钱,身体交流的那些时刻,我大概可以用心享受,不会觉得自己那么贱。 虽然事实并没有改变。 第二个要求,我要了一间书店。 在当初那件事之后,我丧失了我最大的兴趣,而看书是我的另一个乐趣,我绝不能再失去。 这也是我妈的心愿,是她希望我能达到的,读书万卷。 从小到大,她不求我的成绩有多好,只培养我看书的兴趣,开阔眼界,可偏偏她被她自己束缚在了一角,最后把自己陷入不可回转的死地。 可笑可叹。 缪非川做事雷厉风行,我才提没两天,这里已经被他办起来了,选的地方僻静,很合我心意。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刚才我答应得干脆,突然又想起刚刚被自己捉弄的那个可怜娃儿,想了想, 斟酌道,“抱歉,能不能在雕木那边先坐一会儿,等我一下,我很快解决就可以走了。” 他看了眼我嘴角,将我的表情收在眼中,似乎是在评定我此刻的笑容有多少讨好的成分在里面,他慢条斯理抬起左手上的手表,沉声发话, “五分钟。” “好。”我脸上笑得灿烂,心底却纳闷,怎么感觉这家伙变得好说话了?我只是笑了一下而已,好像没什么毛病啊。 我正准备引着他向角落走去,却没想,男人的脚步直直往前迈去,不过两三步就走到了茶座边——我刚刚坐的位置。 坦然落坐。 这我还来不及眨眼的工夫,简直称得上一气呵成。 “……额,那个。”我愣了,不自觉看了看方然,果然他也是懵的,我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还不过来?还剩四分钟。”他一句话把我唤醒,看着双人沙发,他高大的身躯占了一大块,我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我犹豫了一下,打量男人的神情,试图从中琢磨些意味,他坐下后就闲闲靠着后背,半垂着眼帘,一如往昔叫人看不出什么东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手表上敲着,似乎在提醒我时间不多。 好吧,我闭了闭眼,侧个身,紧挨着男人坐下。 彼此的温度透过紧贴的身躯相互传递,我的心忍不住颤了颤,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颤没颤,也许颤了,也许没颤,总之我的脑子在那一刻莫名有点乱。 乱只是顷刻间一时,我在心底悄然呼出一口气,噙起抹笑,看向对面。 “好了,不知道方然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会好好帮您解答,不过很抱歉我恐怕聊不了太久。” 方然缓过神,顿了顿,“原来茶小姐并非是姓茶,而是姓林。” 我微笑,“是。而且也不是泡茶的茶,而是查找的查” 如芒在背。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那一道灼热的视线似乎要把我烧出一个窟窿。 他笑道,“原来如此,是我理解错了,闹了一个笑话。” “不打紧,是我自己没有说清楚。” 方然看着我和身边的人,想了想,欲言又止。 在缪非川身边呆久了,再遇到别的人都只觉得不值一提,尤其是这种还无法做到掩藏情感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新鲜没错,却没有挑战性。 并非同类啊。 所以我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听同学说起这里有这么一家有趣的书店,所以来看看,结果没想到确实很与众不同。”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而且,说真的,今天来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像茶、哦不,像林小姐这样的人,感觉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很吸引人,所以想着能和你认识一下。” “这样问可能有点逾矩,不过……” 他越说越有些不自然,“请恕我冒昧,面前这位,是林小姐的男朋友吗?” 周围的气息已经沉得吓死人,偏偏在说话的人还不自知。 我笑得开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犹豫,几乎是立刻回道, “不是。” 手上骤紧,那一下力道疼得钻心,我侧脸,果然瞧见旁边静默坐着的人面色阴沉滴得出墨。 哎,我说错了吗?本来就不是男朋友啊,是情人才对。 男女朋友是恋爱关系,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之上的,而情人,虽然带了一个情字,像我和他这种,顶多算炮/友。 或者更准确一点,更难听一点,我和他,不过就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而已。 不过……我话音一转,笑容带了一分恰到好处的甜蜜,“虽说不是男女朋友,不过我们的关系很亲密。” 这话一出,手上禁锢微松,但却没有把我的手放开,两只手牢牢交缠,大掌包覆住我纤细的右手,摩挲几下,耳边传来男人的冷笑, “嗤,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我嘴角保持着微笑,没有把手抽回。 “这样啊……”桌对面的方然面色稍白,“那、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吗?我是说能经常来这家店吗?” 我挑起眉梢,笑道,“自然可以,我开门做生意,只要方先生每次都能答对门口的十道题,当然可以随时进来,同样,如果不能答对,不管是谁恐怕都是进不来的。” 这是店子的规矩,我可半点没有说错,除了店主和店员以外,哦,还有一个例外,我身旁这人,只要他想去的地方,谁敢拦? 客气地说完之后,我状似为难,把掩在桌底下的手抬了起来,男人此时格外配合,被我的动作一连带了上来,没说话,也没抗拒,暴露在方然面前。 “只不过,方先生要是想找我恐怕是不行了,尽管我很欣赏像方先生这样的学者,但是我身旁这位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虽然关系没正式确立,但我怕跟别的男人太过亲密,他会不要我了,那我可怎么办?” 我苦恼地侧过头,正对上缪非川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半抬起眼,乌黑的眸射出一道光亮,瞬间卷荡起万丈漩涡,懒懒散散的注视,偏偏有震慑人心的魔威,我的心一颤,突然有点后悔。 是啊,我素来自诩聪明,怎么忍不住犯了这样的错误。 原本想着一来可以挡回这莫名而来的桃花,二来跟缪非川玩玩,看看他的反应,结果我似乎好像有点惹祸上身了。 缪非川哪里是这么好惹的人? 不过才七天不见,我的脑子就进了水秀逗了吗? 我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五分钟已过,我们走吧。”耳边贴来一股湿润的气息,身子被搂住,还在懊恼的我被缪非川拉着,准备往外走去。 方然本来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在我们身后唤道,语气间有些失落, “这……林小姐!” 他跟随我们追了出来,“林小姐!等等!” 又走几步,没了动静,多半是被缪非川的手下挡在后面。 我听到了,但是没敢回头,因为我能感觉到紧靠在我背后的这个男人,随着方然追出的举动,他的气息变得更温柔了,温柔得让我忍不住抖了抖。 他凑近我的脸颊,薄唇亲昵地流连其上,轻柔落下一吻,话语意味不明, “林浅查,你,呵……很好。” ……………… 我几乎是被这男人丢上车的。 司机在前面开车,我和缪非川坐在后面,前后车位之间设了一个隔板,等于我和他两个人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 讲真,他说完那句话我是有点方的,又有些激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动作来惩罚我,跟缪非川这样的男人斗斗还是很有点小乐趣的。 但是他上车之后连个眼神都没甩给我,直接拿起座位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我纳闷了,虽然我刚刚那招确实弱智,很容易让人看穿,但是他明显还是生气的,毕竟被我利用了一下,怎么瞧这模样,没点反应? 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唔,很有可能。 我眼珠子提溜转了转眼,干脆凑过去,半靠在他身上,手直接搭在他的衣领处,温香软玉在怀,发育得还算不错的胸部直直依贴在他健壮的手臂上。 文件往后翻了一页,连手没都颤一下,稳的很。 我不甘心,朝他的耳洞里吹了一口热气,手指灵活地解开衬衫的第一粒扣子,钻了进去,抚摸上男人硬实的胸膛。 缪非川很喜欢锻炼,养得一身好身材,成为他的情人也算便宜我了,呵。 文件再翻动,男人的气息平缓,未见一点波澜。 我这下真的挫败了,是他修炼得更老油条了,还是我的魅力减弱了? 向来知道缪非川不是一般的男人,但是这三年来相处的那些时候,每个夜晚在床上他看着我,那眼里的波动虽小,却还是有几次被我捕捉到了,这男人什么时候真吃素了?我是不是该开心一下,解放的一天可能就在不远的前方? 好吧,我砸吧两下嘴巴,准备撤回手,老老实实坐回去,不打算逗这个冷面家伙,也不打算猜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不妨腰上一紧,我身子往前倾倒,直接跌入男人的怀里。 后腰锁着一只铁臂,将我箍住束缚,彼此之间再无缝隙。 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姿势的扭曲,双腿半曲着,膝盖抵在男人腹前,脸贴在男人胸前,还有一只手伸进男人的衣服里没完全扯出来。 不知何时他手上的文件被扔在一边,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听声音一派哂笑, “怎么?不继续了?就这么点能耐?” “……”我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他也看不见我的表情。 男人哼笑一声,拉着我的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往下探去,从胸、腹,到双腿间的地方,如火般灼热,似乎要一直烧到我的骨髓,我的手才触了一下,就飞快地想要收回,被男人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他诱着我的五指张开,隔着西装布料,将那物包住。 一股热气窜上的我脑门,三年了,从来黑夜中,都是他主导,我昏昏沉沉不断如同被海浪吞噬,意识浅薄,像这样的行为说出来可能不信,破天荒头一次。 从这点看来,我似乎不能算是个称职的情人。 这次我清晰地听见,男人的气息乱了, “我教你。” 拉开拉链,释放出来,这下是直接接触,再没有别的东西阻隔。 那触感…… 手好像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五指在他的指导下,不断揉捏,滚烫的触感在我手中烙印,麻痹了我的所有感官,只剩下那一处,被不断放大。 男人的喘息一直在耳边,在整个车厢回荡。 不知道过了过久,男人闷哼,牵引我的动作也停了,但我愣在那里没有松开,他也没有放开。 飘来咸腥之气。 手掌黏湿。 我的下巴被缓缓抬起。 两眼对视,透过他的眼眸,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发丝微乱,衣领歪斜,更重要的是,面色酡红,整张脸就像是被煮熟的西红柿,又热又红,眼眶窘迫迷蒙,恍若含泪。 对,那就是我。 更更更要命的是,男人捏着我的下巴,用了巧劲,我下意识的低头就这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他一双暗沉的眸子在我的面容上来回凝视,似乎要把此刻我的模样看个透彻。 半晌,他勾起唇角,笑了,那一刹那满足后的性感暗哑,如暗夜玫瑰般绽放在眼前。 “乖,不要惹火。” 我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心里暗骂一句,妖孽! 他就这样搂着我,用纸巾帮我擦干净,自己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修长的手再一次执起被抛弃在一边的文件,仿佛适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真的要疯了。 在这方面,男人从来强过女人,我险些都要忘了本来我不过是打算试探他的反应,他之前在书店门口说了那句话之后又那么平静,总让我好奇他要怎么对付我不是? 结果偷鸡不成,反而自食恶果,而且还是就这么在车上给他手那啥了,幸好不是更过分的。 我算是长了教训,挑逗这个男人还是要分时间地点的,因为缪非川这个人眼里可没有什么时间地点的概念,而他不要脸,我还要啊。 不过……我咬住下唇,扫了一眼已经敛眸进入工作状态的男人,小舌无意识钻出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无声地笑了下。 呵,很好。 我乖觉地窝在他的怀中,车子一路奔驰,快速而稳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右向拐角,驶入别墅区内,渐渐靠近我们的目的地。 男人的手松松揽着,神情掩在阴影之下,眉头微蹙,这是他认真的状态,我左右瞧了瞧,心里在默默算计着时机。 又过一处花园拐角。 车速开始放缓。 就是现在! 素手飞快地往下,一抓,一收。 整个人同时用力往旁边一挪,趁他不备,从男人的怀抱中解脱出来,贴靠在门边,手准确摸到门把,一把按下。 车门打开,我像条游鱼般一下窜了出去。 车速极缓,我只踉跄了两下就站稳了,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我扶着腰,笑声绷不住一下从喉间涌上来, 得意。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笑声太过粗犷吓人,车子几乎是在我强行跳下来的下一刻就刹车停下,堪堪距离我几步远。 我笑得眼角都是泪,回过头想去看看男人的反应,这时候不看看反应真是白瞎了我这一出。 左侧车门砰地一下打开,男人躬身走了出来。 面色冷沉,周身的气势阴寒骇人,眸子里的怒气隔着这么远我也能清楚地瞧见。 完了,我是不是摸着老虎须了?这下真生气了? 他朝我伸手,冷声, “过来。” 我没动,手指放在唇边轻咬,犹豫要不要先跑路,等他气消了再说,还是先打个商量,在我眼里,能商量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儿。 但是这种情况,我心里也没底,缪非川是个成熟的男人,成熟是什么,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城府,缪非川不仅城府深不可测,而且优雅绅士,至少在外人面前看来是这样没错。 说真的,这三年我基本上就没看过他真正生气是什么样子,更别说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变脸的可能性,几乎赶得上生活中出现甲男爱的乙女居然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这种情况的概率。 恩,可见真的是很小的。 “咳,那个……真生气了?我开个玩笑而已。” 我苦着脸,真的是牺牲了,“大、大不了我再让你欺负回来?” 嘴上这么说,我的脚是半点没动的,开玩笑,他的脸色那样,我能送上门被宰吗? 男人没有一点缓和的苗头,甚至更冷,他悠悠眯起眼,“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过来。” 我不要,我跑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下次再约吧,抱歉哈。” 扭头,以媲美竞走队员的速度果断溜之大吉。 他今天不对劲,在没想明白他怎么了的时候不适合正面对敌,当然我选择先溜为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以我过去对缪非川此人的了解,他最喜欢的方式就是秋后算账,各种阴算阳算,算得你祖宗十八代都不认得,狠没错,别处想这也有一个好处,可以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按他的性格是不会干出追人这种事的,我想都不用想就知……诶?诶?!! “跑去哪儿?恩?” 熟悉的气息从背后倾袭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直接打包带走,我被他丝毫不温柔地一把扛在肩上,脑袋倒悬着,晃动摇摆,差点没吐出来。 目之所见皆成了倒的。 “缪非川,你……” “你干嘛,放我下来!” “混蛋……我晕啊喂!” “别闹。”他一把拍在我的屁股上,把我给打懵了,嘴上哎呦没停,却没再乱七八糟挣扎了。 他没有再上车,而是直接朝别墅走去,不理会我半真半假的呻/吟,步履稳健,扛了个人在身上也没看着吃力。 第3章 惩罚 本来以为他会像之前把我丢在车上一样,随手丢在沙发上,可是出乎意料,他的动作竟然半点不粗鲁,我安全着陆。 几乎屁股一沾到沙发,我就使力往后一蹬,身子紧紧贴在靠背上。 紧张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我面上讨好笑道, “我错了。” 男人本来就高,一站一坐,显得更高了,大片阴影覆盖下来,压迫感十足,绝对的逼供戏码。 听见我认错,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瞟我一眼,然后慢悠悠开始卷袖子,声音淡淡,已经听不出喜怒, “哦?哪儿错了?” 我赶紧抱拳,瘪嘴,认错态度好的差点连我自己都要感动哭, “哪儿都错了,通通都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说着我还掩起袖子,抹了一把欲涌而出的眼泪。 男人脉脉地看着我,浅笑不止,“既然错了就该接受惩罚,长个记性,以免下次再犯,你说对吗?” 哎我去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僵住,低下头隐忍地啜泣两声。 万般委屈、千般哀怨尽数化在这一两声哭腔里。 “戏演完了吗?”不咸不淡的一句从头顶传来。 这话一出,我刷地一下放下袖子。 眸色清明,哪里有半滴眼泪。 此刻我的嘴角甚至噙了一抹笑。 我幽幽撑着下巴,眸光落在男人性感的薄唇上,似乎颇为遗憾,“哎,你说,我怎么总是骗不到你呢?” 我刚刚这么烂俗的演技,根本万分之一骗到缪非川的可能都没有,不过我的目的根本不在此啊,我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那么在我猜出来之前,最少最少也不能让他先看透我不是吗? 他一手压在沙发沿上,另一只手触及我的脸颊,一点一点滑落。 “能不能骗到,恐怕你得拿出你真正的演技出来试试才知道。” 手指捏住我的下巴,轻轻抬起。 我的手失去支点,抵按在腿边,整个人如同白鹤展翅,天鹅露颈一般被迫舒展自己的上身。 男人不紧不慢,躬身下来,唇擦在我的唇上,若即若离,丝丝麻麻的软软触感痒到我心头,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男人的动作顿住,停留在我的唇角。 那里正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移眸看向我。 我的眼中开始漾出媚/色。 我想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学,就像现在,车上他教我魅/惑勾/引他,这里他要我拿出真正的演技,我怎么能让我的金主失望呢? 我一点一点凑近,主动缩短距离。 两唇真正无缝相接的那刻,仿佛达成一种仪式,盖下印章证明。 眼波流转,我伸出轻巧的嫩/舌在他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又似乎惊慌地快速收回。 男人的眸子暗了暗。 青涩的试探结束,我鼓缩了一下脸颊,一副重拾勇气的模样,再次召唤出我的“鱼儿”,开始极缓极慢的描摹。 他的唇边,他的唇瓣,钻进去,生疏地进入他的唇内,因着男人的配合,毫不费力撬开他的牙关,找到他嘴中的那条“大鱼”。 “大鱼”动了动。 上钩! 一切的火热、魅/惑、喷薄而出的激/情都戛然而止。 我火速退了出来,离开他的唇边,身子无力倚在男人的肩膀上,脑袋懒懒靠着, 语气得意得很,“怎么样?我真正的演技?” 我刚刚可是瞅到,他已经起了反应呐。 事情当然得这么结束,不然现在来一次,晚上肯定还得来,我可吃不消,这次是我勾起的火,只为捉弄报复,要是让他得逞了那我岂不是有毛病?所以,在他化为狼之前我赶紧推了他一把, 叫道,“哎呀!缪非川,我饿了!” 一派寂静。 心中本来的十二万分笃定差点因为这寂静溜个没影,正纳闷想起来看看,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牵动着我正依靠的胸膛,一路传到我的身上。 “好,很好。” 他带笑说完,突然启唇含住我无意间送上门的耳垂。 濡湿的热度缠/绵其上,缠着绵着之间,忽然用力吸/吮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我被弄得一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记住,下次用些力,技巧的话,就像刚刚这样……”他凑在我耳边低笑,“……宝贝儿,我很期待。” 他不待我反应,直起身子,两条修长的腿交替迈开,走向厨房,没看出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我也没法给出什么反应。 这什么情况?我怎么觉着,他高兴得很呢? 想了想,我只能感叹,真不愧是缪非川,到底见惯万千女人,要这点还经受不住,这A市可真的分分钟要变天。 嗯,分析很有逻辑。 但是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算错了一件事,或者说向来知道缪非川在某方面很强悍,但到底还是没有真正了解这个男人在某方面的能力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经过这次,我用血的教训深刻明白,有的时候,一次解决不见得会比分两次要轻松,缪非川这个人忍功非凡,他当时好脾气,不代表就是放过,他最喜欢秋后算账啊尼玛。 而天真的我还以为,秋后算账也不过是一晚。 事实上,是一晚没错。 但是,一晚的时间也是可以让人体验到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彼时的我,倒在床上,被他蹂/躏得像一条死狗……嗯,/(ㄒoㄒ)/~~抹泪,强颜欢笑。 但是此刻,天真的我没有多想以后,也完全没有必要多想,在我的认知里,和缪非川斗,能赢一次便算是胜利,耍到他一次我的心情能瞬间上升好几个阶梯,即使之后被狠狠地报复回来,那又怎么样?这不还是赢了一次? 不过…… 我的视线跟随男人的背影一路到厨房,男人的袖子早在刚刚就已卷起,不过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是更方便做事。 他利落地洗菜,切菜,一把菜刀握在手中,就像执了柄绝世宝剑,一举一动优雅高华,随意中透露着潇洒的飘然,半垂首,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专心地注视,不像是切菜,倒像是在表演。 怎么会这么有魅力呢? 我靠在厨房的门口,打量几眼,慨叹道,“哎,说真的,每次光是看你做饭,我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还不提他做出来菜的味道多么一绝。 忍不住调侃,“你这样的尤物,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做得一手好饭,你说你要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指不定有多少贵妇要把你囚禁在家里,做个家庭主夫呐。” 男人正在下锅炒菜的手一顿,回转过头来,挑起眉,眉眼带笑看着我, “哦?我倒不知,你这么想?” 我点点头,“实在话。” 他眉挑得更高,动作不急不缓把菜出锅后,直接丢了锅铲,朝我走过来。 我吓得后退一步,忙摆手,态度无比诚恳,“喂喂!我刚刚那是夸你,你干嘛……” 后退失败,他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身边,“慌什么?” 下一刻两个碗塞到我手上,“不会做菜也别在旁边闲着,去布置好碗筷,等会儿把饭盛出来。” 我老老实实拿了碗筷。 我确实不会做饭,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学,简单地把菜炒熟将就将就还是可以,咸了淡了是常有的事,不美观但也说不上丑,之前试过,毫无疑问被缪非川嫌弃,亲自去炒了两个菜,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的厨艺这么好,虽然这个嘴上嫌弃的家伙最后还是把我弄的东西给吃完了,不过这之后我基本上也没怎么动过手下厨。 要么在学校吃了,要么他带我出去吃,要么就是我死赖着要他下厨。 要说我的话,最擅长的或许就是煮一碗面条了。 哎,不是我歧视面条,两厢对比之下,面条什么的,真的拿不出手,拿不出手啊。 冒着腾腾热气的菜肴上了桌,我拉开椅子,冲站在一旁拿毛巾拭手的缪非川,躬身,笑眯了眼, “大厨,请上座。” 他嗤一声,就着我拉开的位置坐下去,“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吗?每次下厨都能让你开心成这样。” 我扫了一眼底下堪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下两下塞了满嘴,满足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道, “你不懂,我这几天吃学校食堂吃得我都快吐了,回来多半就是煮面条,你这种一天到晚都是美酒佳肴的人,是不能理解我这种从地狱一下跃到天堂的感觉的,哎呀呀,说真的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但是你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是太合我口味了!” 吃得兴起,我才发现男人一直没有动筷,咬着筷子扭头,男人竟然黑了脸? 我咬唇,我刚刚怎么了吗? 啊啊,我刚刚开心过头,貌似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他的碗里,七天没接触这人,七天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下得意忘形了,都忘记他有很严重的洁癖了。 糟糕。 尴尬了不是? 我咧开嘴一笑,伸手就要去拿他的碗,“哎呀,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我去给你换一碗,抱歉抱歉。” 手刚碰到碗的边缘,一双筷子伸了过来,把孤立在白饭垒起的山峰上的那一坨鸡肉夹了去,只余一些残剩的汤汁,表明鸡肉曾经存在的痕迹。 我抬头,鸡肉已经落在男人嘴里。 姿态优雅地嚼啊,嚼啊…… 男人凉凉瞟我一眼,面无表情,再次下筷把那处沾了汤汁的饭也送进了嘴里。 我瞠目结舌,“你,你怎么……” 说好的洁癖呢?这打开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 正惊讶间,嘴里被男人一筷子塞进一个不明物体,一个不妨筷子前端还被我含了会儿,才放出去,我看着那十有八九沾上我口水的筷子再次进了男人的嘴巴,脸有点发烧。 我愣愣嚼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啊哦,哦。” 咕噜一下吞进去,我按捺不住狐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有点想不通。 我记得三年前有一次他带上我和朋友聚会,有一个朋友的长辈给缪非川夹过一次菜,缪非川表面上没什么反应,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那菜全程躺在碟子上,带累着旁边的东西,缪非川可是动也没有动过一下。 还有很多次,他换衣服,洗澡也很勤,每天晚上基本上完事之后都要洗个澡才重新上/床睡觉。 我便记着,他有严重的洁癖,一起吃饭我都还算注意,没做出什么过分逾矩的事情。 是因为过了太久了吗?毕竟都三年了,说不定他什么时候洁癖已经好了,但我没有注意到? 等等等等,如果说他有严重洁癖的话,那每次激烈的唇齿相依的时候,可算是最恶心的时候了,瞧他牵引着我纠缠,反倒热衷的很嘛。 如此矛盾。 把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的我可着实给难倒了。 莫非,男人都这样?平常和床上两个样子没错,就连洁癖什么的在荷尔蒙爆发的时候也都是个屁?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捏了?”男人悠哉吃着饭,突然出声。 我靠,我扭捏? 我放下筷子,紧紧盯着他的面容,“呐,缪非川,你是有洁癖的对吗?” 闻言,男人笑了,他亦搁下筷子,看着我, “搞了半天,你就是想问这个?” “……”难不成我还要问什么?我瞪他一眼,“拒绝反问的回答方式!” 他还是笑,空出的左手习惯性地在右手戒指上旋转, “我的洁癖,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他这么笼统的回答,却又这么科学有道理,而且好像还证实了我的猜测,平常状态和发情状态可不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我本就是突然察觉问出,这下倒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了,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我一下子拗着,没想到。 我皱着眉,突觉眼前一片阴影压下,抬起头,男人竟已离开座位,站在我身边。 他弯下身,俊气的面容有些沉肃,他抚上我的脸,我没有躲避,任由他动作。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今天发生的事还不少,我一时琢磨不出他指的是什么, “哪、哪样?” 他凑近我的面颊,贴在我的嘴角处,此时我的嘴唇上还沾了不少菜油,估计是亮晶晶的,缪非川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居然半点没嫌弃,亲了上来。 他的嗓子像是发酵的酒酿,醇香低沉,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觉一寒, “要是你不想要命,倒不如我亲手把你杀了的好,左右你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茶茶,你说呢?恩?” 茶茶是我的小名,既是查也是茶,大名用查,小名则取另一字茶,也算我家的特色。 茶茶二字此番自他的口中说出,清荡了语气,空灵上扬之中反而显得魅惑非常,要不是见过这男人更要命的模样,我只怕鼻血都要流出来了,不过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只是他前面说的那些话真叫我摸不清头脑! 我不要命?我什么时候不要命了?就是因为惹了他吗,不至于啊。我惹得还少吗? “等等!我什么时候不要命了?” 我心中一抖,双手已先于意识巴住男人的脸颊,没有推开,只是保持着这亲昵的姿势,在他嘴边说道, “你得说清楚啊,我不服!我一万个冤枉!” “不服?冤枉?林浅查,你知道你突然跳车的那一刹那,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跳车? 他的手缓缓下滑,在我的脖颈间流连,温柔的语气却让我头皮一阵麻。 我吞咽一口口水,“想、想什么?” “呵。”他笑了,“我在想,我哪天只怕会被你气得,忍不住一把掐死你。” 说罢五指一收,一股压力缠上我的脖颈。 我靠!变态啊! 我没有费力挣扎,而是捏着他的手,使力往外,留出一点空隙,拼力谈判,“好汉,有话好好说,杀人犯法的,千万不要激动啊!” 哦对了,刚刚说到哪儿,跳车!“我,我怎么会做没底的事情……我那时候都算计好了,车速那么慢,不会有问题的。” 最后我说道,“……不是,你认真的啊?” 就在我刚觉得呼吸困难的那一刻,劲道陡然一松,男人平淡的声音冷冷传来, “当然是假的。” ……不带这样报复的! 我捂着我可怜的脖颈,长呼出一口气,正要狠狠瞪过去,男人火热的气息直袭而上,瞬间夺去我的呼吸。 两次夺取呼吸,一次勒脖子,一次强吻,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吻吻得我晕晕乎乎,天旋地转,唇舌紧密交/缠,口腔中盈满对方的气息,早已分不清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觉身上一片凉嗖嗖的,低头一看,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悉数扒了个干净。 周围的景致改变,我们居然从餐厅一路吻到了卧室。 此刻,我正被男人压倒在床上,衣衫尽褪,赤/裎相依。 窗帘半开,依稀可见窗外灰暗暗的,夕阳已落,明月未现,傍晚时分才过不久。 我一醒神,忙推他,“缪、缪非川,今天不行,我明天一早有课!” 要这么弄一晚,我一二节哪赶得上? 他一只手撑在我的脑袋两边,灰蒙蒙中神色瞧不分明,“茶茶,你之前挑起的火,不打算负责?” 空出的手指一面在我身上点火,唇在我身上吮出点点痕迹。 我被他撩得不行,脑子也不清楚了,慌乱羞躁之间脱口而出,“反正现在还早,你去找别人!” 所有糜/乱骤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他直接咬上我的唇,腥甜之气漫入我的喉舌。 破了。 “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他的手已经不断往下,停在关键之处,我差点哭出来,难得一丝清醒让我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双手一展,直直搂住身上的男人,柔嫩的部位紧贴,挤成一团,双腿主动盘/上男人的腰肢。 声音因为激/情燃起,软糯得都不像是自己的,“那你快点……” 男人猛地抽出手,用主导之物取代,抵上我的,那里早已湿/润一片, “快不了,这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记住了。” 一下一下,越来越狠。 我的意识起起伏伏,摇摆凌乱,一开始还尚可,随着时间流逝,终于崩溃,忍不住告饶,“你……你、够了……不要了、不要……停……啊” 男人哑着声笑,“不要停?如你所愿。” “呜呜我错了……” “晚了。” 月亮渐渐升起,高悬,树叶在和风间簌簌而动。 这个夜晚,太长。 第4章 大三生活 大学的课程安排相比高中而言,实在自由了很多,尤其进入大三之后,课程该修的也修得差不多,基本上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但也不是说就没有课了,还是有那么两三天需要去学校的。 比如周一的早上一二节。 古代文学史的课程,重要得紧,老师嘛,虽然算不上严厉,但她的课,我想没人敢逃,节节课都会点人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不打紧,人不在就惨了,除非那个人不在乎成绩分数。 但我在乎,非常在乎,我的奖学金绝不能有分毫的损失。 所以我的手机闹钟设置都是严格执行,连设三个,第三个一定能把我闹醒。 一直如此,直到今天。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整夜,我被弄晕,好不容易醒了发现还在继续,就这样不知循环多少次,朦朦胧胧只觉得天光微亮间,男人才放过我。 真的要死了。 前两个闹钟都被我关了,眼皮沉重得像是长在脸上,有人拿针缝住一般,怎么掀都掀不开,第三个闹钟响起的时候,我凭着一抹意志终于撑坐起来,下一秒浑身酸痛,立时又栽倒了下去。 一睡不醒。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尼玛,下次就是拿刀砍我,我也不能轻易屈从! 恍恍惚惚有人在耳边轻唤,声音低沉暗哑,我的身子随着此人的动作不断摇晃,唤的什么我脑子不清楚,但是这感觉实在熟悉的紧,妈的老娘都睡着了还不放过我! 我恨恨蹙眉,迷糊间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两人的身手悬殊,可以想见,我的这一巴掌必定落空。 他捏紧我的手腕,堵上我的唇,“还不起来?嗯?” 我还没刷牙呢!他也吻得下去! “起不来?看来你昨晚说今天有课的真实度很值得怀疑,或者这课并不重要?那我们……”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什么舒服的被子,梦里的周公通通消失不见,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谁说的!我已经起来了!” 缪非川几乎在我准备坐起的那一刹那就往后退了退,英明神武地避免了一场与我额头相撞的悲剧。 我第一反应先去找手机,看清上面显示的时间不过才七点一刻,心底长呼一口气,还好还好。 没留神男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渐渐幽深起来。 我庆幸转头,高兴的神情顿时僵硬在脸上,我忍不住摸摸脸,“不是,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一边问一边后退,没办法,从男人的神色中,我已经察觉到危险。 但是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喂/(ㄒoㄒ)/ “一大早的就勾/引我,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去上课了。” 我越退远,他越凑近,眸子定定落在我的脸上,然后身上,缓缓而道,“还是说,我昨天晚上还不够卖力?” 指尖轻轻一点,在我的锁骨上掠过。 往下。 一把擒住我浑圆的嫩包子。 “!”我一哆嗦,急喘了一下。 男人沉沉而笑,“看来,果然是我昨天没能满足你。” 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了,尼玛昨天晚上赤身裸/体地睡过去,早上起来不也得是赤身裸/体嘛! 坑爹啊,我哪里记得这茬,刚刚猛地起身的时候没留神,未着一物的上半身就这么坦荡荡显露大半! 大早上的男人精力最旺盛,可不就是勾引了嘛! 还有刚刚那一声急喘,听在男人耳里,只怕就是刻意的□□。 冤得很,冤得很,这下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突然地,压迫的气息撤去,几件布料兜头罩下。 “快起来,再不赶紧穿衣可真的赶不上了。” 我有些发怔,掀开脑袋上的衣服,正看见男人已经站在衣柜边,面对着我……拿着一条内裤,正在、穿。 正在穿也就意味着,他现在身上啥也没有,纯一丝不/挂。 提腿动作。 男人身形精壮,每一丝肌理都遒劲硬朗恰到好处,腹间的六块均匀分布,大腿修长有力,双腿间那……啊呜( ⊙ o ⊙ )我默默捂住鼻子,偏离了视线,“你……!” 他笑得玩味,“你那里才上了药,我还不至于如此饥渴。” 我一愣,经他这么一说,那里确实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不适感。 好吧,我重新裹进被子里,打算在被子里穿衣服,我脸皮并不薄,但说到底,我骨子里还是颇为内敛的。 这个念头一起,我立刻悲剧了。 因为我发现,在缪非川扔给我的那一堆衣服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咳……内衣。 专业用语就是—— 胸/罩。 我老脸红了一红,抬头,才一会,缪非川已经穿戴好衣服,简单的衬衫配上黑色长裤,恢复他翩翩君子的仪态,不过在我眼里,这丫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那就是衣冠禽兽啊。 “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男人看见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抱臂笑悠悠打量着我,“我记得,昨晚在我身下,某个人可不是这样的。” 眼神肆无忌惮,我觉得那目光如炬,几乎穿透覆盖在我身上的这层被子,他勾唇,笑出一分邪气, “再说,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已经看光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穷矫情?” 我也知道!可是,可是晚上是晚上,白天是白天!多少次我都不习惯!不对,这不是习不习惯的事情,还是冒风险的事情,刚刚我只是无意露出上半身,男人的神色就变得微妙起来,我要是全身出来,他会不会立时化身为狼,我可不敢肯定。 但现在不是我炸毛的时候,我瞧他幽幽靠在墙边的那样,离开是不指望了,那…… “咳,那我不矫情,你帮我看一下柜子第一层有没有我的那啥,我这里没有。” 这间屋子我不常住,只是偶尔会来,但是基本的衣服还是留了不少在这里,都是缪非川给我买的,他钱多没处花,这我知道。 我的内衣内裤平常就放在柜子第一层,和他的搁在一块。 “那啥是什么?”他似乎颇为疑惑。 我白了他一眼,“那啥就是我的内衣!胸/罩!快看看?” “哦,内衣啊……”他半分未动,突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我眼一花,不知道他刚刚从哪里变出来的,“是这个吗?” 黑色的柔软物件,一条带子被他缠在手中,指掌将两块布料捏住,不断细细在指尖端摩挲。 我一顿,怎么有点眼熟? 健臂慢慢往上抬,凑近鼻尖,眼神片刻不离我的面容,似要将我神情间的窘迫探得一干二净,男人贴在上面,缓缓深吸了一口。 “嗯,好香啊……” 香你妹啊香! 我捂脸,哎呦!那是、那是我的、、、 我快要哭出来,“大哥,算我求你,我真的快来不及了,丢过来吧,别再逗我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他笑了,我的内衣简直成了他手中的人质,“你的保证?我可不信。” “……好吧。”我闭上眼又睁开,收起哭腔,这招没用,那我干脆换一招,“你的意思我懂了。” 我一把掀开被子,洁白细嫩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之中,没有任何遮拦,我昂着脖颈,挺直躯干,走下床,一步一步,走近男人的身边。 “你得逞了。”搂上他的脖子,笑道,“不过,你以为我真怕不成?” 男人有一瞬间停住反应,我心中发窘,但表面笑得十分得意,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胸衣,趁男人还未反应,迅速转身往回走。 身后一股力道袭来,我眼皮一跳,下一秒胸衣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就连我也被擒到了他的怀中。 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男人在我耳边低语,“茶茶,我有的时候真弄不懂你,你表面上的姿态扳回一局,实际上却是大输之势,你知道吗?” 他揽着我,冰凉的手掌贴在我的腰间,刺激得我一颤。 我笑得无赖,“其实我也不懂。” 玩玩嘛,开心就好,我想那么多? “偏偏,我又喜欢你这样飞蛾扑火的玩法,甚至……”他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以至于后半句我连根毛都没听到,“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他笑笑,将胸衣展开在我眼前,“玩闹够了,来,既然你自己不想穿,我帮你穿。” 我又是狠狠一哆嗦,谁不想自己穿了? 我没法拒绝,他霸道拢上,拉扣,然后帮我套衣,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哦不,怎么能这么形容自己? 应该,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才对……咳。 这么逗弄几下,我再看时间的时候,脚一滑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七点……四十了。 救、命、呐。 ……………… 人生中第一次体验什么叫战斗机一样的速度。 而且还是因为纵/欲过度。 就在我踏进教室,屁股刚刚落座的下一秒,上课铃声响起。 老天开眼,以及我人品加持。 我翻开书本,看着前面老师放出的屁屁踢,旁边凑过来一只小脑袋,盯着我,“你昨天晚上没回宿舍,今天早上又差点迟到,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我往旁边挪了一点,让她可以坐在我的边上。 我的室友,徐夏夏。 进来的时候我特地扫了一眼,她就坐在我后面一排,趁老师不注意,蹿了过来。 我压低声音,手环在唇边,吐出两字。 “约……炮……” 她惊住,“约!约……?” 我早就料到,忙掩住她的嘴,才算没惊吓全场,“嘘,低调。” 刚刚是突然,现在她反应过来,摆摆手,“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大好青年,如此纯洁,连小哗片和小黄文都不看的人,会约炮?” “你安全来上课就好。”她没甚在意我做了什么,似乎正准备问别的什么,看向我的脸,突然“咦”了一声,“林大查,你的嘴怎么了?被虫子咬了?” 我的嘴?我满脸疑惑,接过徐夏夏递过来的小镜子一看,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都是缪非川那家伙干的好事! 想想这个就来气,我本可以提前个两三分钟到教室的啊。 回想今天早上,缪非川帮我穿好衣服,我飞一般地刷牙洗脸穿鞋,草草吃了点东西,节省下来多少时间。 结果,他开车送我到学校门口,却不放我下车,拉着我,又吻了一个昏天黑地,才肯罢休。 所以这个红肿是怎么来的呢? 他拼了死力在吻啊,报复心太强了这家伙! 我轻咳一声,左右端详,把镜子还给她,十分淡定,“我早上吃了辣,恩,这是辣肿的。” “啊?辣肿的?” 她有点懵。 我点头,镇定自若,“恩,辣肿的。” 她挠挠头,“哦,这样,不过早上最好不要吃辣,对肠胃不好。” “恩,我知道,今天就是突然想吃,下次不会了。” 我微笑。 下次再肿我就是猪!(—o—) 两节课很快就过去了,三四节是空出的,没有课,却又连十点都还不到,吃午饭实在太早,按以往的惯例,我们一部分人会选择留在教室自习,一部分人去图书馆,还有一些人回寝室,各忙各的,都不闲着。 我是教室党,图书馆太闷,寝室太废柴,还是教室里比较舒服,更让人有学习的欲望。 我拿出一本元代戏曲集子,正要翻看起来,旁边的家伙靠近,“看什么呢?” 一看到书上封面的几个大字,立马哀嚎道,“这才刚下课,不休息一下,玩下手机,怎么又看起书来了?我的天哪,还要不要人活?” 我翻开里面的内容,繁体竖排,展现到她面前,笑道,“挺好看的,喏,你要看吗?” 徐夏夏还是挺有文艺细胞的,不然恐怕也不会选文学专业,但她最头痛繁体,还是竖排,用她的话来说,读这种书,简直就像没读过一样,一个字就是一个字,压根叫不得一句话。 果然,她猛地退后,如避毒蛇猛兽,“您老看,我,敬谢不敏。” 说罢,抄起一旁的手机,低头翻刷起来。 我笑了笑,扫了一眼被放在桌前一直黑屏的手机,想了想,把它塞进包里。 这一个故事,《琵琶记》,我之前不曾读过原文,但是对于大致的故事略有耳闻。 对戏中其他的意义内涵历史背景方面的问题,我并不想多做什么谈论,只是觉得,最后的大团圆结局未免太过牵强。 赵五娘死心塌地,不嫌贫苦照顾公婆,不辞万里找寻丈夫蔡伯喈,而蔡伯喈却已另娶,之后丞相千金牛小姐更是同情赵五娘,愿与她共侍一夫,这样的剧情欢喜圆满,这样的女性大度体贴,却并非我所喜。 我知道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古时候的故事是有失偏颇的,只是,我常常想,若我真心所爱的人并不爱我,或者爱我,却多情到也喜欢别人,我想我是不能两全的。 我这样的性格…… 无话可说,转身离开,潇潇洒洒地把情深埋,才是我的所为。 越过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面黑色虬曲的字漂浮乱荡,我的思绪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一只手晃到眼前,我回过神来,偏头,发现徐夏夏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我。 我无奈,“怎么了?” “你发呆了。” 她笑得嘚瑟。 我把书阖上,叹道,“是啊,看书看得感触太深,差点都哭出来了。” “……”她白了我一眼,“泥垢了,又耍我。” 我笑,“是啊,不过显然你跟我一起待久了,智商上涨,我已经骗不到你了。” 她“呸”我一下,转而笑道,“哎,林大查,你知道江/青吗?” “知道啊,不就是毛/主/席第三任老婆,文化大/革/命那个?” “!”徐夏夏那样像是要被我气死,“不是那个!你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了吗?娱乐新闻都不关注?你还是不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吧?” 我捂着嘴,“这都被你发现了。” “……”她无力摆手,简直虚脱,“算了,没有共同语言,我要去找我的革命同胞了,债见!” 我笑,一把拉住她,“好了,我知道,江/青就是之前演过一个古装电视剧的那个女明星嘛,听你提起过,说她长得漂亮来着,虽然现在还不怎么火,但是未来一定很有前途。她怎么了,你继续说。” 徐夏夏转过来,两颗眼都在冒星星,激动到不行,“对,就是她!我跟你说!我刚刚看微博热搜,她居然跟我男神在一起了!” “果然颜值高就是好啊,两个人走在一起,看着太配了!虽然我有种失恋的伤心,但是如果是真爱的话,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哎。”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你男神?你说的是第几号?” “一号!第一号!” “于其渊?” 她气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不是他!” 这下我纳闷了,“可是你之前跟我说……” “我之前是说过没错,于其渊是现在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小鲜肉,长得好,智商情商也高,身高身材也没话说,排在一号是理所当然的,但其实我内心真正排在第一的是另一个人!他可真的厉害太多了啊,想想我就要流口水。” 看她这模样,我好笑,“说了半天,你也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醒悟过来,疑惑地看着我,“哦……我之前没说跟你过吗?” 我很肯定,“没说过。” 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闪亮的屏幕一下倾入我的眼中,并肩而立的身影一高一低,一伟岸一娇小,我莫名有点眼熟,正要看清楚,徐夏夏这个迷妹已经在我耳旁揭晓答案。 真是出乎意料。 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看,就是他,缪非川,听说过吗?哎,不过我想你估计是没听说过的。” 她托起腮,我这边着实狠狠愣了一下。 说是出乎意料,主要是因为,缪非川并非是娱乐圈的人,更不是什么一般人,所以平日里那些报道是鲜少关注他的私生活的,就连公事也都涉及公司,少谈其人,这下居然拍到,还给曝在网络热搜上。 我向来知道,他是个喜静的人,之前那些情人带着出席个宴会什么的,被拍拍也是常事,但转眼就消散于无痕,圈子里都知道这么回事儿,我当然也是知道的。 这次是怎么的,缪非川是要火的节奏吗? 我现在有点不能想,是他有意的,还是别有隐情。 另一意外就是……我不知道,徐夏夏竟然会知道缪非川这个人的存在,而且还把他列为第一男神,甚至胜过她曾经在我耳边念叨过无数次的于其渊。 虽然我必须承认,缪非川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加上他那通身的气度,至今我也没能看到有谁能超越他。 情理之中的话,大概就是并不吃惊缪非川会和什么漂亮的女明星搞在一起…… 我脑袋里千回百转,想了挺多。 但是看着手机上那几张照片,我似乎倒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或者有,我没感觉到?图片上男人的脸还是那么冷硬,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显得缓和点。 总之,我没太能把这上面的人跟我早上接触那人立马联系起来。 徐夏夏在我耳边兴致勃勃地说着,我总算从她那些个有的没的的废话里筛选出一些重点。 原来,她知道缪非川这个人其实也不过是巧合,偶然在书店的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从此就把他列为“后宫男神之首”了。 我听着,也觉得缪非川颇为不幸。 他得被她暗地里yy多少次啊,不敢想象,实在不敢想象。 徐夏夏这人话很多,尤其聊到她感兴趣的事情的时候,更加滔滔不绝,这时候只需要做个听众就好了,但偶尔,也得配合搭个腔什么的。 因而她此时那眼神中的希冀……如果说眼神能化为利剑的话,我这脑袋瓜估摸着已经被扎成了一个筛子。 好吧,我找了一个问题, “听你说,这缪非川其实很渣?那你怎么还喜欢他?他跟你新晋女神在一起,不担心吗?” 徐夏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摇头叹道, “你不懂,这能叫渣吗?颜值到了这级别,简直天怒人怨,再加上他的身份权势财产,我的妈呀,宇宙级的黄金单身汉,我要是能跟他握个手,我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洗了!” 我打趣,“那你可别拿你那手碰我。” 她也笑,两只手在我身上抹来擦去, “所以说,我之前看到消息,发现他身边女人换得勤,也没觉得有什么,逢场作戏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而且,我总觉得……” 她微眯眯眼,放低了声音。 我无奈,配合道,“总觉得什么?” 因为我的上道,她露出满意神色,“总觉得,缪非川这个男人说不定其实喜欢过什么人,一直藏在心里,只是那人后来怎么了,离开了,或者死了,他深受情伤,所以才会这样,这时候往往就要出现一个女主,来拯救他,我觉得,江/青多半就会是那个女人。” “……”我无语了,一巴掌打醒她,“你可少看点那些狗血电视剧和小说吧,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手上书塞过去,“呐,看这个,元代戏曲,洗洗脑。”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里面的故事更狗血?情节设置又简单,还看得人直来气。” 她又给丢回来。 我接住,笑道,“徐小姐,看语言,看思想精髓,好不好?” 说话间我抬头看时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一上午算是废了,我站起身,收拾东西, “走吧,不早了,先去食堂吃饭吧,待会儿下课排队打饭的人要多起来了。” “等等。”她一把搂住我,我掏手机的动作一顿,“又怎么了?” “还没说完呢,林大查,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出道的话,记得找我做经纪人啊。” “……什么鬼?我,出道?”幸好我没在喝水,不然真的要一口水喷出来。 “我靠,你没发现你长得很漂亮吗?甩那江/青十几条街好吗?”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在,我被她这么一说,吓一跳,赶紧拉这个咋呼的女人出去,满脸黑线,“……江/青不是你新晋女神吗?你这样说,不好吧,小心她半夜到你梦里把你打一顿!” “哎呀,一码归一码,你要是进了娱乐圈,那些个什么富一二三四代,我估计,通通都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还富一二三四代。。。 我发现我有点站不稳,“少年,你三观有点不正你知道吗?” 她想想,哈哈笑了,“嗨,其实我也是随口说说,就你这死读书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娱乐圈混这口饭。” 边说边下了教学楼,我们绕过小花园,我才想起从包里拿出手机。 这一看,坏了。 一个未接来电。 显示。 缪非川。 第5章 找上门 上课的时候手机调试了静音,丢进书包里之前也忘记设置回来,更重要的是,我压根没觉得缪非川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我,要知道,我们一般都是在傍晚晚上这些时间活动的。 而且, 悲催的是, 我还没接到。 正想着,屏幕一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还是那个名字,简直像是在催魂夺命。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徐夏夏在一旁疑惑地看着我。 我干笑两声,“等会儿,我接个电话。”然后走到一边,指尖划下绿色接听键。 轻声道,“喂?” 电话那头顿了顿,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透过话筒的音质更显暗哑, “在做什么?” 我老实交代,“刚刚在教室自习,手机静音了,没听到你的电话,现在正准备去食堂吃饭。” “我知道。” “你知道?”他知道什么,我想了想,如果是后者,显然他不会问,估计是猜到前者了吧,想通这点,“哦哦,我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那头男人沉沉而笑,磁沉魅惑,“茶茶……” “……”我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那几句话明显是泛着傻气的,他要笑我,我也着实怪不着他( ˇˇ )。 “不要去食堂了,来你们学校东大门,我在这里等你。” “哦……”我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两秒,“诶?诶!”他刚刚说了啥?缪非川来学校找我了吗?乖乖隆地咚,他不是刚刚交了新欢吗?这个时候找我不太对啊? 哎,我转头,看着蹲在一边等我的可爱室友,千分抱歉万分悲痛地说, “夏夏,我突然有点事,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对不起呐,要让你一人孤身上路了。” “好吧,你有事也没办法。” 她回望我,颇为怨念,书包往肩上一扛,“哎,老衲就先走一步,化缘去了,故掰。” 留下一个孤寂中透着潇洒,潇洒中又略显欢脱的背影。 我长呼一口气,看着重新恢复黑屏的手机,很是头痛。 我想不出来缪非川找我是想干什么,这大中午的,总不会是找我吃午饭吧。 事实证明,他找我,还真就是吃午饭。 快步走到东大门,就见校门马路边的对面角落,那不算起眼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宾利,那辆车的车牌号我几乎倒背如流,但这样一辆车停在这里,不起眼的地方,瞬间也变得起眼了,或者说,想不起眼都难。 还是在我学校门口,这种随时可能碰到熟人的地方,我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 只能假装路过,然后以火箭般的速度打开车门,猫着腰窜了进去。 然后我就……悲剧了。 外面估计是没人来得及看到,可这里面…… 男人以往是习惯坐在左手边的,我从右手边上车,自然十分完美。 但我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次缪非川居然破天荒的坐在了右边。 而我,一只脚踩上车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奈何一时收不住势,就这么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中,侧面不紧不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背后车门关上。 男人将我稳稳搂着,不着痕迹轻笑了一声, “开车吧。” 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想闭上眼装死。 但这显然行不通,我的腰肢还被男人握在手中,身子大半部分倚坐在他身上,这样会擦枪走火的吧,我可没忘记上次在这车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昨天晚上在床上发生了什么。 我放缓了动作,默默往旁边爬。 “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什么?”我要问什么?我都不知道,他知道? 男人一默,“没看新闻?” “……”我突然想起来,颇有意味地瞅了他一眼,“女明星?” 他会提起,我是该意外,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缪非川那么多情人,再说我也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我没什么立场谈论,诶?不对,我是不是脑子有洞,他说新闻就是指这个?那么多国家大事,我靠这是个坑啊。 非常幸运的是,这并不是个坑,他说的新闻就是指这个。 非常不幸的是,特么我该说什么? 男人哼笑,意味不明,“哦,你看了。” “没什么看法?” 我继续动作往旁边挪,一边说话,不甚在意,“反正都是会分的,我可……” 他沉了声,“分?林浅查,我想你忘记了,我没说结束前,你一直都是我的人。” “……”我被他的突然变色骇了一跳,“我记得我记得,我又不是说我,我是说你和你的小新欢!冤枉好人了不是?” 这男人自尊心忒强,不允许他的女人当面说要离开他的话,却怎么又对我说他新欢无动于衷。 不懂,不理解。 他劲道微懈,我胜利在望,借口还是要有的,“哎呀,好热啊,怎么突然有点热呢?果然是夏天快到了啊。” 好不容易挪了四分之三,岂料被男人一把抓回去。 他擒住我的下巴,细细在我唇边摩挲,气息危险,“热的话,我不介意你在这儿脱衣服。” “……我、我介意。”我偏开视线,拒绝被蛊惑。 他挑眉,“有用?” 我嗫嚅,“没用。” 男人满意了。 想想也觉得自己这对话实在没什么骨气,我看着他,不敢再诱惑,尽量显得自己温柔端庄,良家妇女,“我能不能坐到旁边去,这样坐着……不舒服。” 其实有个人肉软垫靠着还是蛮舒服的,下面被压住的人都不嫌腿酸,不嫌我重,我这个理由算不得高明。 缪非川笑了,手掌在我的脑袋上轻抚,“乖,不要乱动,老实待着,我不会做什么。” “……”果然,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的郁闷,他在我耳边笑,笑意温柔,“中午想吃什么?” 我抬头,“所以你找我,就是缺个陪吃饭的?” 男人流连在我脸颊上的手指顿住,唇角悠悠漾起浅纹,“日料泰料西班牙法国料理,或者其他,随你选。” “随我选?” 看着他点头,我咧嘴一笑,“……水煮鱼。” 他微微蹙眉。 我又道,“你亲自做的。好不好?” 男人有些意外,眼中有一抹不知名的色彩闪过,我捕捉到了,却没有细想,我此刻的脑子算是已经被即将上线的水煮鱼侵占了大半。 “好。”他忽然倾身,在我唇上印下一记浅吻,触及离去,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余温,我手指不自觉抚上嘴唇,心底微麻。 这是…… 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是……什么呢? ………………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日子似乎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还是如此,吃饭上课看书睡觉,去打工,去书店,去履行作为缪非川情人的义务。 但好像又确实有什么变化。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可能会一直持续到我大学毕业,我主动结束的那天,或者唯一可能的意外中断,就是缪非川已经厌倦了我,由他提出结束。 但是我没想到,当这些都还未实现的时候,竟然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这天是周四,天气有些许阴霾,下午我没有课,便打算到店子里瞧瞧。 我刚走进店里,刘婶便迎了上来。 “查小姐,你总算来了。” “下午好刘婶。”我点点头,看她的样子,我问道,“怎么了吗?” 她手指向拐角的茶座,那里隐约有一道纤细的身影,约莫是个女人。 刘婶说道,“那位小姐来了好一会儿了,一进来就四处看了看,这本来也没什么,但她又说要见你。” 我不以为然,“要见我?如果对这家店有兴趣,要见店主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刘婶你回了她就是。” “不是。”她补充道,“那位小姐不是要见店主人,她说的是林浅查,所以我想是不是查小姐的朋友?” 知道这家店是我的,还知道我的名字,我脚步微微一顿,转了方向,“我知道了,刘婶反正现在店子里也没人,你去楼上休息一会儿吧。” 学校里面是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的,这么一想,就很明了了。 只可能是与缪非川有关的人。 还是女人…… 思索间,我已经走到靠窗的那处茶座边。 来人身着赤红色长裙,落坐时将将掩过膝盖,脚上一双浅金色细高跟,侧面优雅挺/翘,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越发衬得肌肤白皙。 一身杰然气质,衣着和配饰都不寻常,身份自然也不一般。 我看着她,笑容恰到好处,“小姐,打扰了,听我家店员说你找我。” 女人偏过头来,露出全脸,精致的妆容在这样一张美丽的容颜上无疑是锦上添花,愈见夺目,毋宁说张扬也不为过。 她的神情带了一分审视,“你就是林浅查?” 我没有在意她语气中暗含的盛气,嘴角的笑容不减,施施然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不错,我现在是叫这么个名字,不知道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缪非川的情人?” 这下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笑而不答,反问,“请恕我冒昧,在问别人之前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呢,小姐又是什么人?” 她看着我,颇有兴味地笑了,身子往后一靠,拨弄自己精心的美甲,“你倒是一个聪明的,难怪缪非川对你是有些不同的。” 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你问我是谁,我便告诉你,我叫毕媛,跟缪非川自小青梅竹马长大,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我脑子凝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仍旧是笑,“所以,你今天找我是?” 毕媛,她说她姓毕,我倒是明白过来,毕家绝对是A市有头有脸的家族,虽然实力不敌缪家,但也是一等一的大家族。 对面毕媛漫不经心扫了我一眼,艳丽的红唇轻吐, “离开缪非川。” “……”好吧,我猜到了,人生如此狗血,不过我真心纳闷,以至于都笑了出来, “咳,不好意思啊,我有个疑问……” 这疑问我看到有些电视剧情节的时候,就很想代那些角色问上一问,这下发生到我身上了,不问我都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既然你是缪非川的未婚妻,我想你也知道,缪非川的情人可是数不过来的,你难道要这么一个一个解决?与其这样,你还不如从男人那处着手来得有效。” 这可是真心话,一个渣男本身没什么可相处的,但若是真遇到这么一个人,与其拔出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更高明的,应该是想办法留住男人。 尤其像缪非川这样的男人,成功成熟有魅力,想要攀住的女人简直比那漫山遍野的野花还要多,这得处理几辈子,都还处理不完。 看毕媛这人的模样,虽然高傲了些,但好像不至于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缪非川?呵,那你呢?” 我微笑,“放心,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小三,更别说自己做小三了。” 我觉得我十分坦诚,不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还提供了善意的建议,我想,最和谐的情敌之间的谈话莫过于此了。 “难怪……”对面的女人突然冷笑出声,她的手交叉搭在腿上,看向我,一点点从我面上划过,眸间竟凝了一分我看不懂的狠厉。 我只觉哪里窜来一丝凉意,眉头微蹙,心底一时间有些莫名的不安。 了解有限,我想不明白,但我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面前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这一次,我并非说她的身份,而是指她这个人。 “咖啡不错。” 她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提起包起身,侧身冲我勾唇一笑,“今天收获很大,多谢招待。” 之后我才知道,毕媛这个人不仅不简单,而且绝非善类,她找缪非川的情人,并非是像表面上让她们离开而已。 她的目的,一则看看缪非川的情人都是些什么人,透过这些情人的表现,间接或多或少也可以窥探缪非川这个男人的想法。 二则,她想看看,是否,这么多所谓的情人中,有什么会威胁到她的存在。 不幸的是,我让她,找到了。 第6章 生病 经过刚刚那段插曲,我本想在店子里静静看会儿书的念头被打破,心头一下窜涌上很多东西,闷闷的什么都不大能提起劲去做。 离开店子,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漫无目的,就这样走着,走哪算哪。 天气还是像之前一样,阴阴沉沉,空中的气息流淌不通,凝滞着。 突然想到毕媛在离去前最后对我说的, “在你之前,我已经找过一些跟缪非川搭上边的女人,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存在,缪非川从未带你出入过什么活动,而那些女人或多或少都出过镜,虽然之后又消淡下去,但到底是有迹可循的,可你,呵……” 那个女人的视线很有一种压迫感,我看得出来,却不为所动,我想,是在缪非川身边呆久了的缘故,毕竟三年,而毕媛和缪非川二者给人的感觉,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她似乎也有些意外我的波澜不惊,旋即笑道, “林浅查,说实话,跟之前接触的那些女人相比,我很欣赏你。” 欣赏?或许有吧,但我敏锐地觉察出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毕媛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或许我还不够格做她的对手,以及情敌? 所以她才毫不避讳地把有些事情告诉我,也是源于她太过自信。 “缪非川把你藏得很好,我能找到你实在费了些手段,也算是阴差阳错,我的手下跟踪缪非川无一例外会跟丢,或者被缪非川的人明里暗里解决掉,但谁知道就在我快要放弃,几乎以为并没有什么别的女人的时候,有一次在街上,我居然发现了你的存在。”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么一想,那些新闻里报道出现在缪非川身旁的女宾情人,我似乎、确实、从未、在上头出现过。 是我忽略了。 难道…… 我甩甩脑袋,这怎么可能? “那时候我刚从一家首饰店出来,刚巧,就看到缪非川拉着你,上了车。林小姐是不是也觉得很巧?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你呢。” 她娇笑几声,“不过更让我疑惑的是,以我毕家的实力,查那么一两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可偏偏,除了知道林小姐近几年在w大读书之外,林小姐以前的背景……却是一片空白呢。真是让我好奇。” 当然查不到,如果查得到,就不会是缪非川办的事了。 我笑了笑,收回思绪。 环顾四周景致,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市中心的区域。 斑马线对面红灯闪烁,我静静等在原地,和其他的行人一起。 绿灯。 我迈步,继续往前。 身旁一阵风卷过,物体与地面摩擦滚动的声音从后向前,两三道阴影极快闪过,我侧脸看去,几个年轻的男孩子踩着轮滑已经行过斑马线。 轮滑啊。 我眼睛怔怔看着。 脚步不自觉跟随他们的方向走过去,幸好他们只小滑了一段就停下了,否则照他们的速度,我可能还真追赶不上。 他们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步行街。 除去两边逛街的行道,这里有一块大的空地,热闹得紧,早已聚集了不少跟他们一样,穿着轮滑鞋在此地玩耍的人。 周围站了许多路人围观。 一双双鞋子在这些年轻人的脚底,像是活了一般,穿越重重障碍,身姿灵活地舞动,可以肆意跳跃,可以纵情旋转,甚至比普通的鞋子来得更加契合。 我的脑子里涌进很多画面。 恍惚间,眼前的年轻人面容渐渐模糊起来,周围的景物也好像变得雪白一片,只剩下那些灵活旋转的身姿。 那些人变得瘦小,变得熟悉。 柔软地伸展双臂,长腿凌空飞腾,整个宽阔的场地都是她们的舞台。 脚下的鞋不再是轮子,而是冰刀…… 我垂下眸子,唇间一片苦涩。 腿似乎站得失去了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 什么东西滴落在我的额头上,我回过神来,抬起头。 大雨落下。 街上的人分散开,各自奔跑离开,回家,或者去商场暂时避雨,有人拿出事先备好的雨伞,也加快了步伐。 空地处,轮滑的年轻人早已不在。 雨势很大,我身上单薄的衣服顷刻之间被雨水浸湿,披散的头发经过洗刷,全身上下湿透。我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衣服,湿个身还不至于走光。 很快,街上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我笑了笑,任凭风雨打落在我的身上,继续不急不慌地随意走着。 但偏偏,世事不如人意,我料想不会见到什么熟悉的人,哪知这么作弄,还真就叫我碰上了,最不可能碰见的那人。 身上湿哒哒的,脚上的鞋也进了水,一脚迈下去还能从里面挤出点水来,实在算不得舒服。 但是我倒感觉不错,很早就想这样试试了,试试下雨天不打伞,就这么漫天任雨淋是什么感觉,试试这样无目的,无纷扰,无牵挂地四处行走,走到哪就是哪,或者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的滋味。 这么想着,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建筑物很豪华,现代精致,与步行街那边的建筑风格有差别,但应该也大致属于这一片,还是繁华区,我毕竟就一双脚,走不了太远。 可是这地明显有点偏了,我平常并不曾来过这里,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估计是什么富人私有的地方吧…… 我想想,还是往回走,换条路吧,再略略放纵一会儿,看这点,也该回去了,把自己打理一下,一切便都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脑袋似乎有点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久了的缘故。 可能真该回去了。 两辆黑色的车从重重雨幕之中穿刺而来,停在前面那幢建筑前,门口站立的门卫立刻迎了上来。 车门打开,有一个男人从副驾驶先下车,他绕到另一侧打开了后面的车门,撑出大半边伞,另一只手护在门沿上方。 一双黑色皮鞋落地。 我眨眨眼,鬼使神差地伸着脖子又多看了一眼。 车里的男人走了出来。 深黑色的西装,里头白色衬衫的扣子习惯性系到顶端,男人侧面轮廓冷硬,薄唇微抿,在抬起头的霎那,一双深邃如寒潭的乌眸落入我的眼中。 “……”唉呀妈呀。 我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冤家路窄。 我怎么闯到缪非川的地盘来了,我怎么这样都能闯到缪非川的地盘? 不对,关键是我居然这个模样闯到这里来。 幸亏这么大雨,他们也不会关注这外面什么情况,我可以说是非常安全。 男人此时已经到后面那一辆车上,一位身着嫩绿色长裙的美貌女人被他牵了出来,他们踏上台阶,女人挽上男人的手,大半身子倚靠在他的身上,十分亲昵的动作。 我摸摸下巴,那女人好像也有点眼熟。 啊!对了,江/青!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不太善意的语气,喂喂,我可不是来偷东西的啊。 保安穿着的壮汉已经走了过来。 我笑道,“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正准备走来着,真是不好意思啊。” 按理说,雨声这么大,有点动静也不会怎么样,但我显然低估了缪非川这个人。 我在保安的“关心护送”下已经走到门口,后面突然追上来一个黑衣大哥,这风格一看就很像缪非川身边的人。 他跑到我面前,说道,“小姐,请等一等。” 我等着了,“有事?” “我们缪总说,请您过去一下。” 我微笑,“我不认识什么缪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什么坏人,我不过是走错地方了而已,怎么的,你要拐卖我?” 黑衣大哥愣了愣,想起缪总交代的话,说道,“缪总说,如果您不过去就表示您是他认识的人,他自有办法,所以现在和之后其实没有区别。” 我眼珠子转了转。 我才不信,如果缪非川真的看到我,会这样说?不管他看没看清,我去了就肯定是我没错了,如果我不去,回去之后也没有证据,死赖着不承认不就好了?谁知道站在这儿的是林浅查。 我摆摆手,“不好意思,我走了,我不认识什么缪总,你敢强迫我过去,我就报警。” “林浅查。” 寒凉的声音比这漫天的雨还要冷渗千百倍,直直窜入人的心肺。 我顿住,心里刷白刷白的。 不妙。 “真的是你,林浅查,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回头,看着来人。 我狠狠吃了一惊。 他居然到这门口来了,旁边有一个人为他打伞,但尽管这样,他的肩膀也有大半被淋湿,额前的发丝有一根凌乱地搭在一侧。 我站着,眼睛一瞥,男人身后不远处跟过来一个女人,江/青举着伞几步站定到他的身侧。 “嗨!”我抿唇微笑,打了个招呼。 如果不看我这一身的狼狈,我这招呼打得应该有八分的气场,十分的气质,十二分的潇洒。 但介于我浑身湿透,头发紧紧贴在我的脑袋上,雨水冲刷得我连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顿时什么气场气质潇洒,通通都给打了个折扣。 缪非川身旁的气息阴沉得可怕,他盯着我不语,将我全身上下看了个通透。 我挠挠头,辩解还是要有的,“我真的就是随便走走,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正准备回去呢。” “过来。”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伞,撑开。 我看着他。 他淡淡回望。 我叹气,老老实实走过去。 “你其实不用管我,虽然我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要找到路回去,还是不难的,要不你继续做你的事?” 男人几步迈过来,长臂一展将我一把揽进怀里,我身上的雨水一下子把他的西装都弄湿了。 “为什么淋雨?恩?” 我觑他一眼,他此时神色实在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已经站在雨伞下,我的脑袋却好像比之前更昏沉了一点,“我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就下雨了,我也没带伞。” “没带伞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这么大雨乱跑什么?” 我想我一定是病了,他的表情那么吓人,我却在他的声音里听出温柔的意味来。 底下人已经在他的吩咐下把车开了过来,他不由分说把我塞进车里。 然后他也坐了进来。 我叫道,“诶?你不做事了?你的小明星……”怎么办三个字还没出口,缪非川凉凉扫我一眼,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盖在我的脑袋上,我的大半个身体都被包裹进去。 男人的声音淡淡,“把暖气打开,去丽水别墅。” “都快到夏天了,还开什么暖气?太奢侈太浪费了。” 重点是还热得慌。 没人搭理我,我把覆在脑袋上西装挪了挪,披在身上。 一路无话。 又驶了一段距离,我真的忍不住了,“喂,缪非川。” “恩?” “你真的不热?” 他可能也疑惑我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个问题,转了头看我,视线移到我面上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微缩。 他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冰凉的温度与我的额头简直是两个极端,我迷蒙地看着。 他说,“你发烧了。” “哦。”我点点头,“难怪晕晕的,还有点想吐。” 也是自己作,看来淋雨这事还是不能经常做,小淋怡情,大淋伤身呐。 缪非川揉着额角,看起来像是有点头疼地盯了我半晌,吩咐司机把暖气给关了,车窗打开一条缝透气,然后将我搂进怀里。 “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的下巴顶着我湿漉漉的脑袋,我眨眨眼,不知道该回什么。 男人的手凉凉的,身上倒是暖得很,还有一种淡淡的清茶的味道,很好闻。 只是我的身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我握着他的手在脸上不肯放,降降温,可身上靠这么紧,他也是热的,我也是热的,显然对降温一点作用也没有。 而且我身上虽然搭了一件他的衣服,下半身也还是湿的,把他的裤子也给弄湿了。 我控诉不满,“……这样我也热。” 男人把我按在他的肩上,手指轻柔地在我的背脊处一下一下抚过,“乖,已经给你透气了,但是不能着凉。” “……” 回到我们的“根据地”,他不容反抗,直接把我带进了浴室。 “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我站在浴室的洗漱台边,看着他身上被浸染的水渍,说道,“那你呢?” 他本已转身朝外,此时又看向我,“我?” “你身上也湿了,最好也快点洗个澡。”虽然没我湿得这么透彻不留余地,但也是沾染了大片,尤其是裤子那块,被我坐过的地方,这样,真的很像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十分不人道地笑出了声。 “在想什么?笑这么开心?”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瞅他那样,多半是猜到了,轻“咳”一声,别过眼,“不告诉你。” 他也不计较,“如果我没听错,茶茶要我也洗个澡的意思,是在邀请吗?我倒是不介意一起洗。” 早就是比坦诚相待更亲密的关系,我脑子一顿,不知道是哪里糊住了,也没想到其实楼下还有一个卫生间,可以洗澡。 我说,“反正也不是没看过,如果你能保证不做什么别的事的话,我也不介意一起。” 他的眸子里飞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轻声笑了,转身从里面关上浴室的门。 这下没得反悔,我们真的要一起洗了。 浴室的空间平常看来很大,一个人在里面就是想跳绳都有余地,以前每次也都是我被弄得迷迷糊糊的,缪非川抱我进来净身,也没觉得怎么,可是现在这么清醒…… 等等,我真的清醒吗? 我好像也不是太清醒。 我脑子此时已经停转,眼睁睁看着男人先打开热水,源头开始孕育蒸腾的热气,不一会儿满室就掩没在一片水雾之中,朦朦胧胧可看见彼此。 悉悉索索,是男人在脱衣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全部裸/露有的时候还不如半遮半掩来得诱惑……所言不虚。 被水雾遮住的男人精壮的肢体,矫劲的肌肤若隐若现。 “怎么还不脱?恩?” 男人的声音带笑,“你再盯着我看,我可不能保证不做什么别的事情。” 我老脸一红,动手脱衣,几下步入浴池。 浴池已经蓄满热水,脱掉湿衣服的我,任温暖的水流擦过我的肌肤,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呻/吟。 但我必须忍住,虽然现在脑子里装的是浆糊,我可没忘记,旁边站着的是谁。 我发着烧,完了再一呻/吟把男人的□□给点燃,他又跑到我身上来点火,那我今天可真是火上加火,会被烧得死无全尸。 还算他讲信用,我们俩就这么一泡澡,一淋浴,平平安安在浴室里面解决完了。 我穿着浴袍坐在床上,刚把头发吹干,想着是不是先睡一觉,发个烧而已,睡一觉应该能好,也不是什么多么娇弱的人。 正想着,卧室门开了,缪非川走了进来。 手上还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一杯热水,还有药。 缪非川的身材很好,现在穿着浴袍,更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性感的气息,真不知道那些从他外表看起来觉得他禁/欲的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模样是个什么感想。 黝黑的短发根根分明,乱而不杂,水滴顺着大开的衣襟滚落,一路从面颊,到喉间,锁骨,然后滑入,消失不见…… 我必须交代一下,我并非一个色/女,但是偶尔遇到这等美色,略微失一下神也很正常。 所以我盯着他性感的锁骨……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先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睡一觉。” 缪非川舀了一勺白米粥递到我嘴边,我为难地看了看,哎,这粥白得都快升仙了,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的粥,怎么让人下得去口? 我打着商量,“能不能加一勺辣椒?” “不能。” 我继续努力,“真的不能?” 他看我一眼,“哦,看来你是想去医院打……” 针字还没出口,我已经一口包了进去,嚼都没嚼,直接吞咽,下了喉。 不过也不需要嚼,粥煮的很绵软,口感其实还不错。 正想着,缪非川一勺一勺喂过来,整只碗已经见底。 我乖觉地吃下药,男人扶我躺下,掖好被角,起身,我看着他,突然说道, “今天有个叫毕媛的女人来店里找我。” 男人转身,我继续道,“她说她是你的未婚妻,还说她已经找了你的很多情人谈过,然后要我离开你。” 我这算不算打小报告?想了想,应该不算,恩,肯定不算。有的事情还是告诉他比较好,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而且就算我不说,难道以缪非川的实力,他就不知道了吗? 他眸子微微眯起,表情添了一分阴沉,“哦?毕媛?” 我啧吧嘴,好吧,他还不知道。 “恩,大概就是聊这些有的没的,我觉得她这人不怎么简单,今天的聊天感觉也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她既然是你的未婚妻,要不你跟我说说?” “说说?”他微微翘起唇角,走到我的床边坐下。 俯身凝视着我。 我挑眉,“喂喂,先说好,我可不是在挑拨啊。” 他低笑, “我倒指望着你来挑拨挑拨……” “啊?”我幻听? 他说,“毕媛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但她并不是我的未婚妻,不过是他们毕家一厢情愿这么以为罢了,哦,我们缪家的部分人好像也这么想过,与我本人没什么关系,既然与我本人无关,那么就不会是事实。” “……”好狂妄的口气,不过缪非川这人自有其狂妄的资本,缪家早在几年前就已是他为主导,根本没人能与之抗衡,这点,跟他这三年,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不过那女人倒是能耐,居然能找到你这里来。”他冷笑一声。 这句话他提醒了我,我突然又想起毕媛说过的那些话。 他手指勾起我的下颌,看进我的眼里,“那么你呢,她打上门来,你没反击?” 我顿了顿,“我?我反击什么?”我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反击?“我就实话实说啊,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人最讨厌小三,想做小三的女人讨厌,企图让我成为小三的男人更讨厌。” 他闻言,笑了,压在我耳边,沉沉的笑意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到我的身上。 “哦,我知道了。”他在我唇边落下一吻,笑道,“放心,我不会企图让你成为小三的。” 喂,我发着烧呢,也不怕传染? 他关上灯,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叫住他,“缪非川。” 他的手停在门把上,“恩?”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黑暗中,又因为发烧,我的耿直力似乎爆表了。 一派寂静。 我听见有人哼笑了一下。 他似乎正打算说话,我打断他,“自从经历过三年前那件事,我就决定,从此不再相信世界上的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我都不信了。” 我的声音夹杂了一丝难得的感伤,因为眼前,也因为往事。 男人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我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像都快睡着了,今天折腾了一天,本就发烧,刚刚又吃了药,现在困得厉害。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我缓缓闭上眼。 卧室门口,男人的声音终于响起,似叹似吟, “不,你信的。” 门悄然阖上,再无动静。 我迷糊,我信?我信吗? 第7章 绑架 平安无事地,正式迎来了夏天。 平安无事地,大三这一学年就这样结束。 平安无事地,暑假到了。 总之,平安无事。 至少暂时是这样。 自从我那次跟缪非川说了毕媛的事后,他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人保护我,对于我来说,没有妨碍我的日常生活,我就可以自动忽略,不当一回事。 毕竟保镖这一行业也不容易,得熬过重重艰难的训练才能成为一名保镖,又得经历多少挑战才能通过筛选成为缪非川的保镖。 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这点我还是很能体谅的。 我也知道,缪非川不只是安排了人保护我,还顾及到了我身边的人,比如书店的刘婶,比如我的室友徐夏夏。 虽然他的阵仗是弄得大了点,夸张了点,小题大做了点,但是我不会因此指责他,因为我很明白,他在担心我。 我更进一步明白,毕媛确实不像表面那样简单,缪非川的行为其实间接告诉我,他觉得毕媛会对我做些什么。 同时我又不由得庆幸,我的交际圈不大,不然如果我是缪非川,最方便的办法,应该是把我们全部集中关起来,又省时又省力,还安全。 当然,这么变态,我只是想想而已。 大三的暑假大家都有要忙碌的事情,实习和考研都要为之好好准备,选择回家的人不多,我和徐夏夏也是。 徐夏夏在报社找了一个实习工作,所以不回家,而我,我现在的家就在A市,所以放不放假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差别。 再加上我的成绩足以保研,现在的生活与往日相比,除了下午去兼职家教两个小时,其他时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学习看书,缪非川最近似乎在忙一个大项目,晚上没有找我,但是中午带我去吃饭是极其准时的,而且是每天……每天啊,这频率,我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每天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得头晕眼花,也好过躺在床上被人做得头晕眼花,介于不需要去服侍某个大金主,我基本把现在的日子定义为——悠哉。 我过得悠哉,徐夏夏同学倒是早出晚归,回来还给我不停吐槽。 我打趣她,白天给人端茶递水,晚上给人倒苦水,一天到晚都离不开水,她不应该叫徐夏夏,应该改名叫徐水水才对。 成功把她气笑,一个劲地挠我,就差没往我身上吐口水。 乐极往往生悲。 毕媛高明就高明在忍耐力,趁我已然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在我几乎都快忘记那么回插曲的时候,给我几乎致命一击。 她从我这里下不了手,将目标瞄准了我身边的人,缪非川料到了这一点,也做了防备,却架不住这美丽世界充满那么多不美丽的意外。 尤其那防备远不如我这边精密万全,更好下手。 这天我刚从图书馆出来,十步远左右跟着身着便装,打扮比较学生气的保镖,往后还有,往前也有。 天色还早,我慢慢走着。 今天不需要去家教,可以去店里瞧瞧,然后泡上一杯浓苦的咖啡。 腿边振动两下,停了。 我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手机,原来是收到一条短信,不甚在意地点开,随意扫一眼,上面的内容瞬时让我惊愣在原地。 心底涌上无尽的恐慌。 我的手在抖。 “如果想救徐夏夏,现在一个人到虹一街道的十字路口,一个小时之内,摆脱你身边的那些保镖,不要通知别人,也不要想报警,否则……” 来信的手机号署名是——徐夏夏。 徐夏夏这个人虽然平常咋呼了一点,也爱开玩笑,但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吓唬我。 我几乎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真的。 夏夏被绑架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狠狠闭上眼,指尖掐进手心里,虽然心下已经确定这不会是恶作剧,但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打不通…… “叮”,又一条短信进来,这次是彩信。 我点开,两张图片,一张是夏夏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另一张是我现在所站的地方。 对方在警告我,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正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图下文字只有一句, “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我呼吸不稳,猛地抬起头,往周围看了一圈,手机被我单手捏握按进怀里,神情有些吃惊。 这附近除了我大概知道的那些保镖,是缪非川的人,四周至少还有十来个人在随意走动,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又在哪里监视着我。 怎么办…… 第一张照片黑漆漆的,故意让我只辨得出人,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从我刚刚看手机到现在,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缪非川派给我的那些保镖估计该起疑心了,他们有很精准的职业敏感,不寻常的事情在他们眼中那就是出事了。 但我现在不能让他们靠近我。 我低头,看着系得不是太紧的鞋带,突然蹲了下去。 手机还紧紧捏在手中。 鞋带扯散,又系紧。 然后站起身,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按照往常的步调走了出去。 依据短信的要求甩了那些保镖很容易,不需要费什么周折,虽然他们很厉害,但毕竟只是远远地保护我,而不是近距离监视我看管我。 找到虹一街道也很容易,难找的是那个什么狗屁十字路口,我没敢找人问路,路上也没几个行人让我问,我越走越偏僻,终于在对方限定的时间之内找到了。 周围是荒弃的大楼,有一面推倒了,隔离开来,显示施工,但又没什么施工的动静,估计工人师傅们这个时间已经下工去吃饭休息了。 我站在十字路口正中心的地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徐夏夏的手机。 这下接通了。 一个粗哑的男声,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十有八九是用了变音器。 “小姑娘,你的胆子真大啊,还真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我忍住心底的冷笑,脸上露出紧张害怕的神色,语气里更是藏不了的慌张,“我……我,已经来了,能不能放……了我的同学?” “放了你同学?当然好啊,只要你乖乖听话。”粗嘎的阴笑透过手机传来。 我说,“我听,我都听,你想要我做什么?钱或者别的,我都可以想办法弄过来的。” 我有想过要不要用缪家的名义,想了想还是静观其变,现在还拿不准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是一直防着的毕媛,还是其他人,或者缪家的敌人也有可能。 手机那头的人又狂笑了几声,开始指示我如何走,我照着他的要求往一面还未推倒的大楼靠近,大楼在已经推倒的施工场地正对面,墙体斑驳,石块摇摇欲坠,杂草长得到处都是。 一幢危楼。 上面用红漆涂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我的听觉向来很灵敏,即使此刻手机搁在耳边,有人在那边不断地说话,明为指示,实为干扰。我也第一时间捕捉到,在我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侧后方有一个人在朝我的方位小心翼翼走过来。 地上的影子越靠越近。 一双手伸了过来。 我屏住呼吸,余光瞥见他手里拿的东西,那是…… 一块白色手帕从后面,突然捂上我的嘴唇。 我挣扎了几下,栽倒在地。 准确地说,是半真半假地挣扎几下,同样也是半真半假地—— 栽倒在地。 事先我不可能预料到他们会用迷药迷晕我,尽管我及时发觉,闭紧了呼吸,但多多少少还是吸入了一点,不过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清不楚地任人宰割。 车的发动机声音由远及近,停在我旁边,我不能睁眼,只感觉到有两个人抬着我的胳膊和腿,将“陷入昏迷”的我塞上车。 是我太天真了。 这个局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曲躺在车的后备箱里,车上的人以为我昏睡着偶尔交谈了几句,都是男人,仅凭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判断,十分粗糙。 亡命之徒。 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更谈不上对我有用,只一句,让我留了心。 他们说,人差不多了。 什么叫人差不多了? 是指人数差不多了,还是指我或者谁,差不多快翘辫子了? 我想不明白,更加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偷听,那点子迷药除了带给我点睡意,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不过想不明白的事情我也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想不明白的事我也通通都想明白了。 人差不多了……呵,我被带到了一个,我连想都不曾想的地方。 “抓到了?” “抓到了,这也是个蠢的,喂了迷药,没费老子什么事儿!” “那就好,丢进去吧,咱哥几个喝酒去!今天晚上这就是最后一批,最近上面查的严,干完这批先收手。” “草他奶奶的,挡老子的财路!” 蠢……说我?→_→ 还有这个丢字,显得我像是一个货物。 下一刻我就懂了,懂得透透的,在他们眼中,我可不就是一个货物嘛,我和同样被关在这小黑屋里的十几个女孩,那可不就是一堆货物嘛! 把我丢进来之后,大门又死死闭上,只有一边的墙壁上方有一个小方形的窗户,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是通风口来的更贴切。 也亏得这通风口,透进来些微光亮,让我看清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我一进来就闻到整个屋子里散发出一股子臭烘烘的气味,汗臭味,尿骚味,饭菜味,总之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难以形容,似乎还有一股血腥之气,掺杂在其中。 女孩子们各自缩在一块,蜷在角落,哭哭啼啼地细声啜泣。 这破地方看的这么严实,重点是脏乱差到了极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监控,我翻身坐了起来,问道,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人理我。 我又等了等,角落处有一团黑影突然开了口,带着犹疑和不确定,“林大查?你是林大查吗?” 我一顿,往声源看过去。 那女孩子小心翼翼抬起头,凌乱的头发滑到一边,露出沾了灰的面容,可这五官,这面容,还有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夏夏!” 我挪过去,手触上她的胳膊,急切问道, “夏夏,你有没有怎么样?” 她握住我的手,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 我便跟她讲了,从我收到绑匪的消息,到我被弄到这里来的经过,却隐瞒了缪非川相关的东西,夏夏其实并不知道缪非川派人保护她,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候。 我很抱歉,“夏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绑架你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怎么会?你平常读书,也没什么朋友,怎么会得罪人?”她惊讶道。 我说,“夏夏,这件事有点复杂,现在不方便跟你细说,如果我们还有命从这里出去的话,我再通通跟你交代了。” 她点头,有些紧张,“好。” 夏夏如此说,我的内心一丁点也没办法放松,现在重要的是……我想了想,问道,“夏夏,你是怎么被带过来的?那人给我发的照片并非是这样的环境,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围这些女孩都很年轻,正是豆蔻年华,打扮穿着却很纯朴,皮肤也偏向黝黑麦黄的健康肤色,她们身上乱糟糟的,各样人都有,不过奇怪的是,还有几个居然身患残疾。 夏夏看着我,摇了摇头,茫然无着,“我是迷晕了带过来的,刚到这里没多久,这里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怎么办?”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惧的神色,身子细微战栗。 徐夏夏家境小康,条件还算不错,平和的城市生活大背景下,一路走过来二十年都没有经历过什么能称得上危机的事情,尤其这次似乎涉及到了黑暗面的部分,她的性子向来嬉皮活泼,从现在看,接受能力已经超出一般人的水平了,但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至于我……我也是紧张的,但三年前那样的崩溃之后,不管表面上自己是个什么模样,我心底很清楚,生与死的种种我已看得很淡。 或许太老成了吧,这些话就算说出来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全不似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的所思所想。或者严格说,还不是老成,往好了看是超脱,往差了看,那就是消极。 想法归想法,我必须承认的是,我也并不是不害怕的。 但只能强压下去。 我贴近她的身边,紧紧挨靠在一起,“夏夏,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跟你在一起。” 这话真是男友力爆棚了。 旁边徐夏夏突然说道,“林大查,说真的,我觉得我可以考虑跟你百个合。” “……”她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恐怕得收回刚刚那些话,她的接受能力岂止是超出一般人水平( ̄ー ̄)。 “你们也是被拐过来的吗?” 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我和夏夏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个女孩子。 女孩儿骨架瘦瘦小小,面色蜡黄,发育有些营养不良,偎在墙壁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着我们瞧。 拐? 我点头,轻声道,“是的,你知道那些人把我们拐过来是做什么的吗?” 她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之前我们这里有两个女孩被带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女孩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堪的事情,神情恐惧。我察觉到,“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她点点头,“那两个小姐姐叫得可惨了……那些人好像是在打她们,打了好久,我们都怕的不行,后面叫声才小了下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我和夏夏沉默了,心头沉重得像压了千斤巨石。 夏夏说,“那你们被关到这里多久了?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门口一声巨响。 门开了。 一股浓厚的酒气扑鼻而来。几个男人踉踉跄跄闯了进来,嘴里发出淫/荡猥/琐的笑声。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卖掉之前不如让哥几个爽一爽!” “嘿嘿嘿……二哥说的是。” 有人直接抓了女孩子往外拖,屋里的女孩子惊慌往后缩,口中叫喊,哭泣,求饶,我看着那些狰狞的面容,心里直犯恶心,揽着夏夏低头靠在墙边。 “今天不是抓了两个漂亮的吗?人呢?” 我心底一凉,不妙。 怀中夏夏抖得更加厉害。 脚下砂砾磨得哗啦作响,“在……二哥,在那儿躲着!” “抓过来!这些乡下妞又丑又残,老子早腻味了,怎么着也得尝尝新鲜的!哈哈哈哈哈……” 一片阴影兜头罩下,大力袭过,我直接被扯了出去,回身看夏夏,已被一个男人扯在怀中。 虽然说要冷静,但将要面临的什么,有多恐怖,我们心里都有数,实在冷静不下来。 被“选中”的女孩们都很惊恐,幼小微薄的力量不断挣扎,我紧闭着眼,负责拉扯我的男人趁机在我身上揩着油,我死死咬牙。 突然,重物落地。 男人狠狠怒骂,“草,死婊/子,居然敢咬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我猛地睁眼,就见夏夏被推倒在地上,一个男人手抄起一根粗木棍,直往夏夏的身上招呼。 棍子一下一下落在夏夏的背上,男人的力道很大,打得夏夏在地上直打滚,嘴里还骂骂咧咧不止。 我瞳孔骤然放大,拼了全力一挣,身后的男人因为我的顺从也没有束缚我太紧,我很轻易就挣脱开来,朝夏夏身上一扑。 背后朝上,疾风扫过,我浑身一僵,咬着牙生生将闷哼咽了下去。 真他妈疼啊,背上那一块疼得我都失去知觉了…… “草,还来一个找死的!得,成全你!” 棍棒更快的频率落下,我额头冷汗直冒,男人似乎还嫌不过瘾,一脚踹在了我的腿上…… 嘶……我两眼一黑,差点就此晕厥过去,心底不住苦笑,这双腿从三年前就一直养着,不能再经受什么伤害,这下子我是不是该真瘸了? 身下夏夏拿手一个劲推我,哭得满脸都是泪,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她叫道,“你干嘛!你快让开!快让开啊!” 冷汗滑落到我的眼睛里,有些辣眼,压下喉间一股腥甜,我只是笑,“不……不让。” 人往往在陷入危难的时候才会懂得。 夏夏,你是我在A市,最好的朋友。不,应该是这二十年来,最好的朋友。 朋友……看来缪非川说的没错,我还是相信的啊。 友情。那爱情呢? 背上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倏忽间,动静停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 我还没回过头,一个大力把我猛地往旁边一推。 “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友情还是爱情,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所以有的时候看到新闻上,有一些人因为别人的伤害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为这些人感到不值。。。 第8章 崩溃 这叫什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我的眼睛赤红一片,整个画面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我被那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上,硬硬的石砾扎进我裸/露出来的皮肤,再加上身上被打的伤,疼得我直喘,但我根本顾不上疼,急急偏过头。 这一幕…… 男人站着,木棍早已丢在一边,此时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 枪。 而那个往日鲜活笑着的女孩,胸口浸湿大片血红颜色,直挺挺倒在地上。 屋子里的女孩子尖锐的叫喊,男人冷喝威胁,暴/力制止。 开枪的男人吐了口唾沫,“呸,贱人!败了老子的兴致。” 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子空白一片。 刚刚那一下……是夏夏推的。 是夏夏把我推开的。 男人气急,拿出了枪,我背对着什么都不知道,而夏夏看到了,于是她把我推开了,自己挺身上去挡了枪。 呵呵,呵呵,她以为是在演电视剧吗,我帮她挡一两下子棍子又不会死人,她逞什么能,枪是什么东西?会死人的她知道吗?她究竟知不知道?! 我爬过去,手死死按在中枪的血洞处,想要为她止血,可是血根本止不住,我两只手沾染得全部都是,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耳边嗡嗡乱鸣,我的眼睛死死瞪大,血,都是血,周围都是血。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模糊起来,是什么,夏夏双眼紧闭倒在我面前,是谁,是谁,浴池的水,谁执刀向我靠近,尖锐的疼痛,鲜血流下,高楼坠落,在我面前,满地的血,满地都是血…… 是谁在微笑,明丽的笑容,是夏夏,不,不是夏夏,是一个中年男人,是一个中年女人,英俊,美丽…… 他们对我笑,他们互相笑,然后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又是血,又是血,满满都是血,多了好多人,他们互相怒骂,怨愤地吼叫,还有人,对我,雪白的墙壁,他拉着另一个女生,我听到了…… “啊啊啊啊啊!!!” 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妈妈呢,妈妈呢,妈妈去哪儿了,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动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不动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连呼吸也没有了……呼吸,对,她的呼吸! 谁的呼吸? 为什么总是这样,所有人背叛我,离开我…… 我目眦尽裂,双手抱着脑袋,扯自己的头发,血弄得到处都是,脸上滚滚而落,不知是泪,还是血,我愣愣看着,眼前谁倒在我的面前。 染血的手小心翼翼触上,浅浅的气息流窜到我的手指,我的心一动。 还有呼吸。 恍惚间,那些绑匪似乎来拉我,拉夏夏,我缓缓抬头,他们惊恐的表情落入我的眼中。 他们退后几步,不敢靠近我,“她疯了!她是不是疯了?!” 疯了?我吗……我没有疯啊。 “轰轰”门口巨响。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像是一张张催命符,外面响起猛烈的枪声,周围几个阴影轰然倒下。 刚刚还惊疑地看着我的绑匪,突然之间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愣愣抬头。 之前一直说缪非川的权势多么多么大,也只见过他的公司,他的贵族生活,但今天,这么多手下,持枪闯入,原本厉害猖狂的绑匪,连个屁都没机会放,就直接被绞杀,这下才算真正领教,男人深藏的另一面。 白色光影之中,一个暗黑挺拔的身影在几人的掩护之下,走了进来。 锐利深沉的目光扫视一圈。 定格在我的身上。 下一秒,我落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我来了。” 呵呵,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可是为什么来这么晚呢,夏夏中了枪,我也受了伤。 虽然我知道找到这里并不容易,其实,都是我的错啊。 接到短信的那个时候,我立马转发了出去,打着掩护快速按下几个键,我留了后手,这样以防有什么意外,我一个人不敌对方是肯定的,但缪非川那就不一样了。 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换了地方,我知道,他能这么快找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多么矛盾。 电光火石想了这么一些,我迷迷糊糊,缪非川看着我手上脸上的血,神色变化,阴晴不定。 “哎,你轻点……我、我疼得厉害。” 说完这句,我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背部和腿上两处位置尤甚。 我呆呆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我和夏夏被绑架了,绑匪正往死里打我的时候,夏夏帮我挡了一枪,然后,然后……就来了好多人影,在我面前晃,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我不想再想起的。密密麻麻,乱腾腾地,不管不顾全往我脑袋里钻。 现在,那些人影还在,透过我的瞳孔,印在天花板上,雪白的天花板就是他们的舞台。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 像是电影放映般,一点一点的画面不断往前重演。 哪里来一滩血泼溅出来,覆满雪白的背景,所有的人影消融在漫天的血色中,只有一个人影倒在地上……身体大张,乌黑的暗影,那是血的源头。 “醒了?” 我眨眨眼,天花板仍旧雪白,什么人,什么血,通通消失不见了。 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或者说,是我的回忆…… 我缓缓偏头,视线穿过左上方的吊瓶,看见了站在门口看着我的男人。 缪非川提着一个保温桶,走向我的病床边。 见我默不作声只是盯着他瞧,缪非川挑眉,笑了笑,“饿不饿?”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的暗影略显憔悴,他是因为公事太忙了,还是因为别的……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食物的香气飘入我的鼻间,“你已经昏睡了三天,医生说受了些刺激,幸好身体没有大碍。” “不过我想……”他转过头面向我,“这刺激不仅仅是徐夏夏对吗?” 静默。 他果然,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 我看着他,眼眸幽深。 开口第一句,“告诉我,夏夏……怎么样了?” 三天没开口,我的声音一派嘶哑。 他舀了一勺粥递到我面前,热气漂浮而上,“你放心,她很好,那一枪没有打中要害,已经抢救过来了,等过几天你再好一点就可以去病房看她。” 我心底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温热的粥触上我的唇,“乖,先吃点东西,这三天你都没有进食,暂时只能喝粥缓一缓。” 又是粥。 我的眼睛紧紧凝在面前这个人的身上,嘴巴听话张开。 他一勺一勺喂,我一口一口吃,我不知道他喂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吃了多少。 这粥是他亲自做的…… 碗已见底。 “看来你的胃口不错。”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往下一拉,男人一个猝不及防,重心不稳,但他到底身手不凡,及时扔开碗,手撑在我的耳侧,悬在我的身上。 碗摔落在地。 门外,缪非川的手下敲门询问,“缪总,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手钻入他的衣领。 “无事,把门看严了,任何人不准进来。”缪非川看着我,一把抓住我捣乱的手,作势要起身。 门外的手下脚步声远离。 我一个使力,叼住他的嘴唇,毫无章法地蛮力啃咬,他的嘴唇一下被我咬破,“城池”攻破,米香味混合着血腥之气溢满已然连通的两处。 “茶茶,不行,乖,快放开,你身上有伤。”男人隐忍说道。 我不管不顾,把他的衣服一扯,直接咬上他胸前的物事,我只是凭借着本能,现在我只想做些什么,发泄出来,让欲/望的渴求代替内心那些重新卷袭的烦恼。 我在半失去理智的边缘,又刚吃了点东西,力道居然有些超常发挥,再加上缪非川又顾及我身上有伤,不敢用太多力气,一时被我攻城略地,很是狼狈。 直到我快把他裤子也给扒了的时候,才勉强钳住我的手,将我从他身上拉开。 男人额上沁出冷汗,“茶茶,冷静一点。过几天等你好了,随便怎样都可以,但现在不行。” 不行?←_←他明明已经被我激起性/趣了啊。 我委屈地看着他,“川,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男人震住,望着我的眼神很明显深了一度, “你,叫我什么?” “川啊(⊙o⊙)……” 他喉间滚动几下,一把把我按在被子里,转身快步往外走,“听话,好好躺着,不许再乱动了。” 听话? 我悠悠眯起眼,从床上弹起来。 在男人即将走到门边的时候,手上针迅速一拔,整个吊瓶取下朝地下狠狠一摔。 玻璃瓶四分五裂。 男人倏忽回过头,我瞪他一眼,也不管地上遍布玻璃渣子,光着脚直接跳下床。 或者不如说,是滚下床。 像之前那只碗一样麻溜儿地摔在了地上。 “做什么?”男人又急忙打倒回来,一把将我抱起,语气里有很深沉的怒气。 我笑嘻嘻搂住他,凑近他的耳边,吐出两字, “做……爱……” “好不好?” 缪非川无奈地看着我,小心地捧起我的手臂,即使他身手快,我还是碰到了几块玻璃碎片,碎片划破皮肤,染了血。 他呼吸微微一顿,脸色铁青,“我去叫医生过来处理一下,否则怕得破伤风。” “这是小事,我们还有别的重要的事要做啊。” 他硬了口气,“闭嘴,再闹我打你屁股。” 好吧,我闭嘴了。 难以想象缪非川竟然会有一天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来收拾他的情人,外不强中很干,不过看到他这副拿我没办法的神态,我表示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连一点痛感也没有呢,我只是心头憋着一口气,想快点,再快一点,发泄出去。 等护士帮我包扎好,收拾完地上的残渣,病房内又恢复一片寂静,我笑眼撑腮看着面前的男人。 缪非川坐在我的床上,手缓缓抚上我的面容,轻声道,“茶茶,想发泄其实还有别的法子,你知道吗?” “什么法子?”我笑得更加灿烂。 他看着我不语。 笑着笑着,我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终于再也笑不下去了。 眼前渐渐模糊。 男人叹气,“我好久没见你哭过了。” 我狠狠捶他一下,“我本来就不喜欢哭……” 他揽我进怀,一下一下抚摸我的背,“是啊,三年前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哭,哭得可惨了,我当时还在想,看这女孩的哭功多厉害,谁被她这么一哭都得招架不住。” 我哭了他一肩膀的鼻涕眼泪,听他这么说,笑了,“什么哭功,那也是我第一次哭那么惨好不好?” “我知道。”他在我眼角落下一吻,原本悬在眼眶边欲落未落的泪珠被他吮了去,“今天这是第二次了。” 男人性/感的唇渐往下移,我的鼻尖,我的唇角,最后印在我的唇上。 温柔、缱绻,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一吻。 “第二次看你哭,第二次哭得……让我这么心疼。” 缪非川躺上我的病床,我窝进他的怀中,脑袋枕在他的胸前,本来宽阔的病床一时拥挤起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半阖的窗帘撒了进来,整间病房的气氛温暖宁静。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眯眼假眠,小声絮语。 从来暴风雨后,便是晴天,便有和煦阳光。 不过,缪非川,是你惹了我,让我再次意识到,自己原来竟还是相信感情的,那么后果怎么样,你可不能再后悔了。 不能了。 第9章 闲暇 本来好了点,那天一折腾,我又给歇了气。躺了几天,我的伤虽然没有全好,但是下床走路是没问题了,只是有点一瘸一拐,又一瘸又一拐…… 绑匪是真狠,我的运气也是真好,感谢上天让我还不至于残废。 或者应该把我拆开瞧了,瞧两条腿是不是钢铁做的,经历两次大伤害都熬过来了,它们还很是顽强。 这几天,我每天都会要缪非川推我坐轮椅去看夏夏的情况,她已经好了不少,这两天可能就会醒来。 中午在病房吃过饭,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一旁扶我的缪非川,神色有些郑重, “这次绑架,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我在走廊边沿着墙散步,饭后消食,也算复健吧。 缪非川搀着我,连脚步都没顿一下,“知道。” “两拨人?”我试探。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怎么知道的?” 原来真有两伙人,前面发短信照片打电话给我的是一伙人,发短信的通知手法显然有些弱智,是生手。 而后面那一伙人,很明显本身就是一个犯罪团伙,暴力血腥,还携带枪支武器,那些关在屋子里的女孩,绝并不只是单纯冲我来的。 或者说,更有可能的,是背后的那个人想通过这个团伙,彻底解决了我。 “我只是觉得,前面的绑匪和后面的那些匪徒行事风格有出入。那么,在背后谋划的那个人……” 我静静琢磨他的神色,什么也琢磨不出来,问出自己的猜测,“毕媛?是不是毕媛?” 他面容沉厉,眼角轻勾出一道锋芒, “是她。” 握拳在墙上砸了一下,我简直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心里恨得不行,为什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不过见了一面,不过因为是缪非川的情人,她就能下这样的狠手? “她也太过分了,我不可能让她继续得意,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毕家……对,毕家又怎么了?我就不信她能被毕家保护得那么好!任何漏洞都钻不到!” 哎哟我这暴脾气。 我急急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用力过度,疼得我猛一阵痉挛,身子一个不稳,往前歪去。 缪非川揽住我的腰,眉头微蹙,嘴里温声责怪道,“小心一点。” 我偏头,一张怒极的脸落在他的眼中,他眉头居然慢慢松开,“她能让你这种不温不火的性子生一场气,也是本事。” 男人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叹笑,“让我见到你生气的模样,我倒不知道是该感谢她还是该弄死她了。你想怎么对付她?” 有毛病啊,当然是弄死她啊。 妈的,我恶狠狠,“我,我跟踪她,找到落单的时候,就上去捅她一刀……” 他唇角微扬,“茶茶,杀人犯法。” 我也知道杀人犯法啊,可是,可是……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他也知道杀人犯法?那之前他做的那些事当我瞎的吗? 现在这一副好公民的模样…… 我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他无奈叹息,“你啊……总是忘记你的背后,还有一个缪家。” 我,“?” 缪家在我背后,这话我想不曲解都不行,我觉得我可以好好曲解一下。 缪非川笑了,“这件事我早已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如同鬼魅,深邃的眼眸里布满阴沉的气息, 他浅浅微笑, “敢伤害我的人,只是让她死……怎么够?” 我抖了抖,艾玛,果然还是不要得罪缪非川比较明智。 之后各大报纸相继曝出毕媛的丑闻,各种难以想象的都有,毕家试图强力压还压不下去。 毕媛作为豪门千金,在公众场合一直都是干练女强人,智慧的富家千金的形象,起先还出来澄清,可是情况愈演愈烈,然后毕媛就失踪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不管是现实还是新闻上。 我曾问过缪非川,他只淡淡给了我四个字, “生不如死。” 我就再也没有问过关于毕媛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怜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为什么要怜悯,当她干坏事想害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倚强凌弱,就会有更强的人来收拾她。 而我,即使没有缪非川这个强者帮我,我想我真的会自己拿了刀,趁她不备。 这是最鲁莽的法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很清楚,如果没有缪非川,我究竟算什么…… 毕家的势力,不管阴谋阳谋恐怕都不是我能对付的,只能用最蠢的,就是去拼命。 我从来不是圣母,三年前的事情也是,早晚我会还回去,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毕媛的事我不用操心,那么…… 我推离一点他的怀抱,端正他的脸,正色道,“缪非川。” 他任由我放肆,轻笑了一声,“嗯?” 我轻咳,“严肃,严肃一点。” “好的,大法官。”他歪歪脑袋,真像一个被审讯的犯人。 我看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 “就一件事。” “愿闻其详。” 我又把眼睛悄悄挪开,盯着地板,“咳,我觉得……发生这件事,根本原因还是在你。” 短暂沉默之后,男人沉沉笑了,“搞得这么郑重其事,你就是要说这个。所以?” “所以!所以你得负责啊。” 他很爽快,“有道理,我确实该负责,不过要负什么责?” 他的戒指又开始在指尖旋转, “我把你们救了,送进医院,医药费是我负责的,你的起居还是我全权料理,毕媛的事我也着手解决着,你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 我眼珠子咕噜一转,打断他,“对,所以救命之恩我决定以身相许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开心不?” 缪非川闻言,似笑非笑地抬起下巴,“你不本来就是我的?以什么身,相什么许?嗯?” 我气馁, “哎,好了,跟你开个玩笑,其实我是想说,我们俩没什么好算的,毕媛是你的未婚妻,针对的是区区不才情人我,但夏夏是无辜的,她平白无故受了枪伤,虽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等她好以后,我觉得我们得好好弥补一下,不说物质补偿,她的暑假实习泡汤了,总得再弄一个,你得负责了。” 说这么一大堆,我口都干了,“我说了这么多,我也知道,其实对你就是小事一桩,所以怎么样,你负不负责?” 在我说话的时候,他吩咐手下递上来一杯温水,喂我喝了几口,这才说道, “这些事我早已安排妥当,缪家涉及多方,A市的容华报社也是缪家的产业。” 容华,A市最大的报社…… 他笑看我一眼,“你还是说重点吧。” 我差点呛着,“哦……我是觉得,我们有必要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全部交代了,毕竟她牵扯进来了,作为朋友,我没法再隐瞒。” “你想说便说,问我做什么?”他笑笑,目光似有揶揄,“而且以你的性子,恐怕是已经决定了,根本不是在跟我商量,只是通知罢了。” 我垂下眸。 手撑在墙边,突然低笑。 我不喜欢计较,很多事情都秉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不愿争不愿抢,与缪非川的这段关系,还有我独自舔舐的那段往事,我不会主动提起,也没有这个心思到处宣扬,但是可有可无不代表没有主见,我给自己的定位,正是我自己对人生百态的看法。 之前没有必要,现在是必须如此,否则我对不起夏夏为我挡的那一枪,也对不起我自己的心。 而缪非川,他居然都懂。 这个男人,真是……很难不让人动心啊。 想到这里,我慢慢抬起眼睑,佯装气恼道, “我这么层层递进,你一下子都给挑明了,有什么意思,真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我决定等夏夏好了,我就得出院,医院真的待不下去了。” 缪非川失笑,正要说什么,一旁走过来一个黑衣男子,“缪总,徐小姐醒了。” 夏夏醒了? “太好了,去看看。”我高兴得徒走了两步,被男人搀进怀里, “慢点。” 我嘿嘿一笑,整个人由内到外都如释重负,“好。” 缪非川扶着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夏夏正坐靠在病床上,听见门口动静偏头看过来。 第一眼看见我,正要笑开,接着就看到了我身边的男人,明媚的笑容就那么凝固在了脸上。 她手微抬,说话居然开始结巴,“缪,缪……”还说不全。 所以她见着自己活的一号男神,激动过头了。 可以理解。 我补充,“缪非川。” 一旁被介绍的男人倒是一派淡然,自然接话,礼数周全中又透着一股疏离, “你好,徐夏夏小姐。” 徐夏夏睁着一双眼,懵了。 过了好半晌,她慢慢转动自己的脖子,转动自己的眼睛珠子,落在缪非川扶在我腰间的手上,而我倚靠在他的怀里。 “你,你们……” 我让缪非川把我扶到病床边,然后让他先出去,容我跟夏夏单独说说,省的他在,夏夏总是结结巴巴。 “我来跟你解释。” 然后我就跟夏夏说了我和缪非川的关系,说了毕媛的事情,听得她简直瞠目结舌。 但没有缪非川在,夏夏总算恢复正常,我停下来之后,她觑着眼地看我,似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个透彻。 好半晌,她道,“……真的打死我也想不到。” 我无奈,“我并非有意瞒你。我不喜欢主动说这些事,但如今连累你牵扯进来这些是是非非,我是必须要对你和盘托出的。” 我勉力站起身,看着夏夏大病初愈的面容,还有胸前那个被被子掩住的位置,心中歉疚难言, “夏夏,真的对不起,害你受这么重的伤,我真的……我真的很对不起……” “林大查。”一只手伸过来覆在我的手上,那只手上还插着一根输液针。 我抬头,夏夏对我一笑,“你为我挡的那些棍子,你自己忘了吗?” 她继续说, “我其实怕的要死,什么都没经历过,那些匪徒,那些黑暗,还有枪,我从来只在电视上看过。那些男人来抓我的时候,我只能凭借本能挣扎,他们打我的时候,我都快要求饶了,我想干脆死了算了,也好过受那些恶心男人的侮辱。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经历这些,明明昨天还在温暖的环境里吃饭睡觉看书,即使实习被刁难端茶倒水,也不过如此。” 我静静看着她,夏夏空空的眼神突然漾出一抹色彩,她回望我,眯眼微笑起来, “但是,林大查,我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因你而起,我只知道……在我被打的时候,有一个人能冲出来,把我护在身下,即使她被打得都快吐血了也没有让开,你说,这样的人值不值得我为她挡枪?” “林大查,我们是朋友啊。” 她笑得颇有些没心没肺,但这就是徐夏夏啊。 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神澄澈明亮, 轻声附和, “是。” 她咧开嘴,说着说着挠头,“嘿嘿,其实我也是脑子一热就把你推开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哦对了,当时我脑子里还十分文艺地想起了一句诗。” “什么诗?” 她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开始深情地朗诵,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西天。’我记得是《红楼梦》里薛宝钗说的对吧?我想这诗可真契合,绑匪那棍风一扫,我可不就是要上西天了嘛!” 我露出一副不想说话的表情。 偏偏有人得寸进尺,“怎么样?厉害不厉害?牛逼不牛逼?” 我将她弄乱的被子又给盖回去,细细掖在手臂边,无比配合,“厉害,厉害,在下真是甘拜下风。” 她看着我的动作,突然变了脸,满脸戏谑, “这事就不说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 我纳闷,“什么?” 她的手从被子里秃噜出来,一把抓住我,兴致勃勃地审问, “哎哎哎,你跟缪非川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认识的?怎么你就成了他的情人了?哎哟,之前一点端倪我可都没发现,小妞你藏得很好嘛!诶对了,还有那一次,我们还谈论到缪非川和那小明星,也没瞧出你有什么反应……” 我:“……” 持续亢奋中,“说真的,缪非川真人简直比照片上帅百倍,不,是帅千倍,哎呀我的妈呀,真是夭寿了……” 我按住,不让她乱动,以防牵动伤口,“大哥你别激动。”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按着额头看着她叽叽喳喳闹了一阵,这八卦属性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想着是不是要说点别的来打个岔,她自己居然停下了。 她急急忙忙拉着我,“等等,你说你跟缪非川是情人关系,那你们岂不是已经,已经……”欲言又止。 看她这副样子,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点点头,“是。我们早就上了床。” “哎哟,你还真直白。”她捂脸,脸色泛红, “可,可是,缪非川这个种马那么多情人,林大查你……” 种马?我不自觉瞄了一眼紧闭的门,笑出了声,“如果我没记错,之前你还跟我说缪非川是你一号男神呐,还是什么宇宙级别的单身汉,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就变成种马了?你这家伙有没有点立场?” 她急急辩解,“那不一样!缪非川是很优秀不错,可那是我选择自动忽略他私生活作风的结果,他的定位就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现在问题是,他,他现在跟你在一起啊,你还失了身,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啊?” 我含笑,“我知道你担心我。” “你有没有爱上他?”她看我一脸淡然,转而问道。 我只是笑,“放心吧,我这个人——” 绝情起来比谁都绝,遇见喜欢的东西从来可以不动声色,遇见讨厌的事物也无所谓厌恶。 而遇见的人,在乎或者不在乎,我实不善于明显表现,两情相悦自然倾世相伴,若对方先弃先负,我又岂会死缠烂打,伤极难愈? 我不会,这不是我,我会活得很好,只是心底深处划旳刀,血流成河。 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这样性格的人,能遇见一个对的人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幸的话恐怕只能孤独终老。 徐夏夏眼巴巴看着我,我却戛然而止,没有再说后半段。 她催促,“你这个人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要急死我啊。” 我说,“我这个人恐怕要比你先出院,现在请徐患者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徐夏夏:“……握草。” ……………… 出院后被某人强行要求住在丽水别墅,连我放在宿舍里的东西都早已被搬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我也没反对,一则现在还是暑假,并不会妨碍我上课,二则住在这里,有人管吃管喝,我乐得享受。 这天早晨,我窝在床上,迷迷糊糊听到电话铃声在耳边绕,将将响了两下就被躺在我身边的男人按掉,他掀起被子走了出去。估计是有什么事情。 我这人容易醒,但也很懒,喜欢赖床,所以醒了又能很快睡着。 浅浅地又眯了一个小时,我给饿醒了。 强行睁开眼皮,瞅了一眼手机屏幕。九点四十。 内心在困与饿之间挣扎几秒,算了,还是起来下去找点东西填下肚子吧。 然后我就这么穿着睡衣,走了下去。 我想我得庆幸,我的睡衣向来中规中矩,既不是什么蕾丝性/感,也不是什么卡通可爱,不,我更加应该庆幸的是,缪非川因为我受伤的缘故没有那啥那啥,否则我可能半裸下楼也说不准。 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被砍死。 因为厨房旁边的客厅,来了一个陌生男子,正跟缪非川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似乎在聊些什么。 他们聊得正嗨,被我的突然出现打断,两人一时都抬起头看向我——这个噪音污染源。 而我,正抬起一只脚,站在楼梯中间层,半落不落。 我尴尬一笑,“你们……继续?” “嗬!想不到二哥还藏了一个小美女在这屋子里,我是说怎么大早上打电话给你,不去公司,也不去缪宅,偏在这丽水别墅呢。” 这陌生男人长了一双桃花眼,说起话来颇有些自在风流的意味,穿着十分精致,却是色调偏亮丽的浅粉,说不出的契合感。 而且他称呼缪非川为二哥,想必应该是缪非川那些大院里的兄弟了吧。 “怎么了?”缪非川的视线在我的睡衣上流连数眼,没什么表情,开口问道。 没什么表情那就是没什么毛病。 “我饿了,下来找点吃的。你们不用管我,我找了吃的就上去。不干扰,也不偷听。我保证。”绝对诚恳,绝对义正言辞。 陌生男子笑道,“哈哈哈,这小美女说话很有趣嘛。” 缪非川扶额看我,“我打电话让人送些热食。你过来。” 让我过去?那多么尴尬。“还是不要了,你们谈事,我在旁边掺和什么,我上去等也行。” “嗯?” 我最怕他发单音,尾音还上扬,这不是威胁是什么?啊? 我低头乖乖地,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缪非川一把搂住我,面上的表情和他在我腰间的动作形成鲜明反差。 不咸不淡地开口, “乔七,继续。” 乔七一脸戏谑,“哎,大早上的单身狗就被秀一脸,这日子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缪非川分毫不留情,“你还缺女人?” 乔七勾唇笑,突然说道,“等等,二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二嫂?觉得这么眼熟呢?” 我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定位成功,这家伙莫不是一个蜜里调油的花花公子? 套路有点老啊亲。 他嘻笑,“二嫂,我叫乔楚,小乔的乔,楚楚动人的楚,咱俩可见过?” 二嫂这个称呼,他叫的得可真顺口。而缪非川居然也没反对…… 我果断摇头,怎么可能见过,长得这么俏丽妖娆的男子,哪怕在大马路上见过,我都得记他一辈子。 还有这名字介绍,中国汉字何等博大精深,偏偏选择这两个词,什么乔,什么楚,gay里gay气的,可以举报吗?→_→ 唔,他说他叫什么,乔楚?不意外A市又一大家乔家的公子……诶?什么?乔楚? 乔楚! A市,这妖娆的面容,这柔中带刚的身段…… 我突然抬头,惊讶当中五分的不确定,“你,乔楚?你,你滑不滑冰?” 乔楚瞳孔微微放大,笑容停在嘴角,定定朝我脸上看了几眼,又看了几眼,突然放声大笑。 把我吓了一跳。有毛病? 他偏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缪非川,眼里兴味的神色甚浓,“我倒是没想到,二哥你……” 男人突然道,“没事要说了?” “啊?” “没事就走吧,叫门口老李送你。” 男人带着我一起从沙发上站起来,嘴角还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是在明晃晃地逐客。 “诶?二哥,我还没说完呢,咱们在三区那产业……” 一路任由男人牵着,已经走到楼梯最下的台阶,我忍不住小声腹诽,“高冷哟。” 虽然……我还挺喜欢这种高冷范的。 男人顿住脚步,扫了我一眼,这一眼扫得我心肝直颤,就见他直接扫了过去,终于还是搭理了后面欲哭无泪的乔七, “我已经知道了。” 熟悉他行为处事的就明白,缪非川这人说知道了,就表示这事他会解决。 回到房间,我看着他,“刚刚……你故意的?” “哦?故意什么?” 男人已经在一旁塌上坐下,手捧了本书,修长的指随意翻看,目光垂落,口中悠然反问。 故意什么?故意插话?故意打断? 明知故问,我也不跟他打谜,“这个乔七公子乔楚就是滑冰王子乔楚对吗?”在我提到滑冰两个字乔楚那一瞬间的惊讶反应可骗不了人, “还有,他是不是……认识我?” 或者说……你也认识我。 我抛出自己的所有猜测,观察、分析、想象,加上第六感,我实在觉得自己摸到了七八分意思。 但又不太明白,以我之前的身份,乔楚知道我还尚属正常,但缪非川,他一个商人……对,他跟乔楚熟识…… 在我问出那一句话之后,乔楚打量我和缪非川的那眼神,实在意味深长。 如果是这样的话…… 第10章 小男孩 那天和缪非川的一小段谈话,以我的崩溃告终。 我想我得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我一点也不喜欢男人的高冷,一点也不。缪非川还是像之前那样阴险一点比较好。 高冷就话少,话少就有卖关子的嫌疑,卖关子就很容易引起与之谈话的人对其的暴力倾向。 没错,换言之就是,我想——打他。 我问缪非川,乔楚的身份,以及乔楚是不是之前就认识我,他索性低着头啃他的书,我便又问了一遍,他方漫不经心应了一下。 真就一下,一个字,再炸不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干脆脆一个若有若无的“嗯”。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这就勉强算是肯定了,他能给出这个问题的回答,就表示他知情,也就证实我的另一个猜测—— 他也是知道我的。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就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现在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有些闷沉,又或者是我的眼中光线的错觉,竟觉得面前男人的耳朵染上了一点鲜艳的红色。 有点奇特,我眨眨眼,正要走近看清楚点,紧闭的房门外有人轻扣几下,“主子,早点已准备好。” 男人把书一阖,起身,淡淡道,“下去吃早饭吧。” 我晃了下眼,就这么错过了,耳朵没看清,只看到男人留给我的背影。 我不解,他……这么饿吗? 紧接着我又开始崩溃,喂喂喂,具体什么还没说呢?! 但是,over,这件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另外还有一个人找上门来,不,准确地说,是送上门来。 我不知道是该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还是老天从来把我们当作他任意编排的戏子。 是巧合?还是孽缘? ……………… 大三的暑假即将结束,我却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书店了,之前打过招呼让刘婶费心照看着,现下我腿脚伤势已好得差不多,闲来也无事,正该去店里瞧瞧。 暑假放假的人多,附近过来看书的人也比往日要多,有大人也有孩子,我走到店门口的时候,门口正有一个小男孩在回答问题。 我之所以留意到这个小男孩,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小,隔近听到他软糯的童音,也知他是真的很小。 跟周边围观等待的几个人相比,他实在有些矮小,背着一个米奇的方形书包,胸前居然还系着一条红领巾……好嘛,这还是一个小学生。 他已顺利答了五道题,正在第六道的时候,这题涉及到生物学方面的知识,是颇有些难度的,就见他小脸一皱,瘪起嘴,差点哭出来。 很明显是不知道如何答的样子。 顿了顿,时间已经流失一半,小男孩气起来,又气又委屈,还一边盯着屏幕上的题目不愿放弃。 时间到了。 只连答了五题,这样挑战就算失败了。 小男孩朝阖上的门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颓丧着脑袋,站在了几人的最后位。 我莫名有点想笑。 这小男孩看着白白净净,稚嫩的小脸蛋模子还挺俊,能答对五题已算不错,还这么好学,想来前途无量。 想罢,我走到另一扇小门前,推门而入。 老规矩,我和刘婶打过招呼,大概了解到来看书的人比往常多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后,就从柜台挑了本书,到雕木那块角落坐着。 书搁在桌上,还没打开,我盯着封面两秒,想起刚刚门口那个答题失败的可爱小男孩,突然就想知道,他排在最后位重来一次,情况如何了。 我侧过头,视线落在窗外。 又轮过去两个人,正好接到小男孩,轮到他开始答题。 每答对一题,他都很高兴,又十分紧张,微笑起来眯眯眼,可爱得很。 然而不可爱的是,这次四题,比上次还少一题。 小男孩再次露出那一副令人心碎的可怜表情,只得落寞地回到最后位。 光瞅一眼,我都想把门口那屏幕给拆了,差点想不开骂自己…… “查小姐,您是在看那个小男孩吗?” 桌上放下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刘婶不知何时站在我旁边,手上拿着托盘,问道。 我点头,“是。” 刘婶笑起来,“那孩子来了好些天了,但是每次都只能答对五题左右,最多也就六道,所以每次都进不来,瞧着怪可怜的。” 来了好些天了? 原来这家伙小小年纪这么执着坚强。实在不容易。 我看着窗外,此时那小男孩又往前挪了一位,“这小孩儿刘婶可认识?” 刘婶摇头,“不认识,眼生。” 刘婶不认识,那就不是附近街坊家的孩子了。 我笑了一下,“刘婶,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 刘婶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直到傍晚,咖啡还剩四分之一,凉了,我手中的书已翻看百页,我阖上书,伸了个懒腰。 书店里看书的人也寥寥无几,而门口想要进来的人……还剩一个。 那个小孩,还没走。 真不知道是第多少回尝试了,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执着啊。 我漫步走了出去。 悠哉哉靠在门口,先瞅了瞅屏幕,哟,有长进,这都第七题了。胜利在望啊。 我含笑站在一边。 含笑不过一秒,下一题……错了。 “……” 我……这应该不是我的锅吧。 小男孩没理会旁边还站了个围观群众,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又失败了一次的沮丧之中,倒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小脸神情微变。 我几乎都能自动脑补,这小孩儿此刻内心独白, “完蛋,这么晚了,又该被爸妈骂了……” 真可爱。 我几个步子上前,拦住他,微向前倾了倾身,贴合他的高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拦路拐骗幼小孩童的怪蜀黍, 笑道,“小朋友,你好啊。” “姐姐好。” 小朋友很有礼貌。我心中赞许点头,嘴上说道,“小朋友,你想进这书店?” 小孩点头,“想。” 可紧接着又摇头,“可是我答不对十题,进不去。” 我笑,“告诉姐姐,你想进去干什么?” “我想看书。”他朝我露齿一笑,门牙边的第四颗牙齿缺席,说话不仅带童音,还漏风…… “姐姐……” 我说,“嗯?” “姐姐看起来好亲切,皓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姐姐?” “……”我还能说什么,这一天天的,大男人这样套路也就算了,怎么小男孩也这样,我走在路上真遇到这么多人吗?大家都各走各的路,谁有这个咸蛋心思去看别人?小男孩忒会说话…… “呵呵,是吗?” 他两只大大的眼睛像是琉璃珠子,小脑袋瓜一本正经地冲我点头,“嗯。不过姐姐是这家店子的员工吗?” 我讶异,“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指大门旁边的那处小门,说,“因为之前我在排队思考别人的题目的时候,看到姐姐不需要答题,直接就走那里的小门进去了。” 观察力不错,还能一心二用。可还没等我完全露出赞许的眼光,这小娃又开了口, “姐姐如果不是这里的员工,那岂不是走了后门?虽然严格来说这是个侧门,但是我想只要不走正门,走侧门也算走后门的一种?姐姐是怎样走的这门呢?为什么别人不能走?姐姐能不能把这法子告诉皓皓?” 说话很连贯,吐字勉强清楚,逻辑……不予评价。 我失笑,“你从哪里学来这套‘走后门’理论的?” 他眨巴天真的大眼睛,“电视上。姐姐,皓皓说的不对吗?” “后门可不是那么好走的。”我笑道,“今天有些晚了,你家里的人该着急了吧,你先回去,明天下午再来这里,我带你进去,好吗?” 话刚说完,一双星星眼冒了出来,“真、真的吗?” 我点头,“真的。” “不、不要答题吗?” “不要。” “噢耶!太棒了!我可以进去了!”他激动挠脸,高兴得明显有点不知所措。 “诶,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觉得我有点使坏,这样的小孩子,我还要给人家来个大喘气。 他傻愣愣地,“啊?” “我带你进去可以,里面的书也随便你看,但是这并不是走后门,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 他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小脸皱成一团,“姐姐……” 我丝毫不心软,微微一笑,“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居然很快就下了决定,点头应道,“……好。” 说罢又瘪嘴添上一句,“只要不是把我卖了……” 我真是噗嗤一声就破了功。 这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这么大的孩子,成熟了点,晓点事并不稀奇,也并非什么坏事。 “放心,不会卖你的。”我咳嗽两声,止住藏在喉咙里的笑意,道, “姐姐只要你周末某一天的下午,来书店帮姐姐和里面的婶子收拾一下书,这样你也算是书店的临时员工了,其他时候只要你有时间,想什么时候进来看书都可以,这就是走后门的法子,怎么样?你做事来换取看书的机会,很公平。” “不过你还小,这事恐怕不能做决定,回去先问问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同意了,才能来,知道了吗?” 我揉揉他的脑袋,绵软的,很舒服,小孩儿歪着脑袋消化我刚刚的话,半晌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我牵起他的小手,“走吧,真的有点晚了,你指路,我送你回去。” 我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对我有一种熟悉感,我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可我其实也有这样一种感觉。 隐隐的,莫名的,言语说不明晰。 我兴致突起,却为我这人丁萧条的书店添了一个可爱的临时小员工。 其实没费什么工夫,皓皓的爸妈都在B市,他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大概因为A市是帝都,读书生活环境都会优于B市,总之这事外公外婆没反对,只是跟着一起来瞧了瞧书店,实地考察一番,便放了心。 皓皓这个小朋友年龄虽然小,懂得却不少,整书做事也很积极,事情不难,我也不会让他做什么复杂的活,几乎还是刘婶做,小家伙只是把散落在总台的书按照编码归入书架。 看书则更加积极,而且我发现,这小孩看书不挑,但很偏爱文学小说一类的书籍。 他喜欢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 我亦如此。 所以说,看书有个伴是很愉快的事情,即使年龄上有悬殊,而书友不分年龄。 在某些方面,我和缪非川也算是书友。 他是一个很爱读书的人,这很好,人不管多么成功,都需要不断学习,不断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他的公司我去过几次,宽阔的办公室辟出一个独间,里面的书架上放置了不少书籍,大多英语原著,金融类的,哲学类的,这些我不是太懂,理解只是粗浅浮在表面,表达不了什么看法,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居然在他的书架里,看到两层位置用来放文学书籍。 他这样的男人……看张爱玲?看徐志摩? 我不是很能想象他看这种书的场景。 是以我有问过,记得他当时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口中颇为无奈地说道, “你那么喜欢,我总会好奇。” ……我再不敢问。 皓皓来了之后几天,我也渐渐习惯了这小身影的存在。另一方面,我的腿走得多了,越发利索,除了夏夏还躺在医院里休养,基本上日子又算平静下来。 我每天都坚持给夏夏送饭,医院的饭食干净是干净,味道却差了点,缪非川请了一个煮饭阿姨,专门为夏夏做饭。 这天中午给夏夏送完饭,陪她聊了一会儿,我才离开,走出医院才发现,门口居然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缪非川?他还没走? 我靠近车,探在门窗边看了两眼,可惜材质特殊,从外面朝里面看,连根毛都看不到。 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一张沉俊的侧颜。 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 “上车。” 我笑了笑,拉开车门,“你怎么没走?在等我?” “嗯。”他手上文件翻过一页,“今天没什么事,送你去书店。” 我愣了愣,旋即嘿嘿一笑,“谢谢。” 要不怎么说缪非川为人绅士,有很好的修养气度呢,最初的时候缪非川总会为我安排司机接送,无论上学,还是去书店,但都被我委婉地辞了,坐公交就好,实在不必如此……夸张。 送佛送到西,按说送到之后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却偏偏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男人跟我一起走进书店,他熟门熟路去了“老地方”。 还让我煮上一杯清茶来…… 幕后大boss来了,我这店主瞬间沦为了沏茶小妹。 最开始的时候我说过,雕木这块位置本就是为缪非川弄出来的,他偶尔会在这办公,或者看书。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吧台。 茶煮好端上的时候他正在用电脑操作着什么,神情很专注,我轻手轻脚放下,拿着托盘准备离开。 男人突然说道,“听说,你店子里新来了一个小男孩?” 他消息倒灵通,不过八卦神马的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点头,“是啊。怎么了?那孩子挺可爱的呢,还非常喜欢读书。” “茶茶。”他稍稍停了会儿,说道, “你可还想报仇?” 我不解男人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顿住脚步,微微侧了脸笑道, “不然我这三年依借你的势力调查,都是在闹着玩?” 男人闻言静默,他看着我,指尖揉上额角,“你可知道那小孩姓什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的小名叫皓皓,我也便一直叫皓皓,竟然忘了问全名是什么。 他跳转话题的实力真是惊人,但我知道缪非川不是这种会耍人说废话的人,先后问出这些问题,他的用意……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一个恐怖的猜测。 半晌他道,“舒。” “……” 所以,这个世界有多小? 舒虽然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全国姓舒的人也不少,但值得缪非川特意提出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跟我有关系的人。 我的心瞬间如堕冰窖。 我缓缓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艰难响起,“告诉我……他的全名……是什么?” “舒语皓。” 呵,呵呵,我透过雕木的缝隙,看了一眼坐在厚垫上看书的小男孩,脑袋思绪纷繁杂乱,好像有无数只恶心的苍蝇在我面前飞,飞个不止,闹个不停。 舒……语……皓。 原来他叫舒语皓。难怪,莫名亲切的感觉,原来出于此,那些玄幻迷奇之说,如今我倒不得不信了。 理所当然地,我想起了一个几乎已经被自己遗忘掉的名字—— 舒浅。 第11章 毕业 我的本名并不是林浅查。 三年前,我跟缪非川提出的两个条件之一,就是要借助缪非川的势力帮我更名改姓,抹去之前属于舒浅的痕迹。 我的心里一直是感谢缪非川的,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有机会悄无声息地离开B市,或者我该说的更直白一点,舒浅这个人可能会就此死去。 舒家的那个人……什么做不出来? 而有了缪非川,有了我和缪非川的这一层肉债关系,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我的另一个条件——报仇。 找寻那些被刻意隐藏,甚至几乎销毁的资料证据,实在便利了很多,尽管我依旧不停歇地找了将近三年…… 可是还不够,不够把那人彻底击垮。 舒浅这个名字我当时有多喜欢,有多骄傲,之后我就有多痛恨。 我改了母姓林,至于浅查,听我外公说,我刚出生那会儿,他当初是准备为我取名浅查的,舒浅查,浅即清,查即茶,因而浅查便是清茶,小名茶茶。瞧着有些牵强,也其实算不上好听,但也只有我知道,外公是多么喜欢清茶,喜欢清茶这两个字,他教会我煮茶的手艺,寄予疼爱在我身上。 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摘了最后一个字,只叫舒浅。 我改名,不过一切重归原位罢了。 如果所有的人和事都能重回原点那该多好,但这终究不可能。 我事实上,也从未想过,虚幻的美丽泡沫和血淋淋的真相,我永远选择后者。 而其实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真相之中未必没有假情,假意之中未曾不容真心……说的可真轻巧啊。 我不知道,我没有这个咸蛋心思去参透,去看破,我看不破,不管看了多少之乎者也,大仁大义,大慈大悲,我都只是一个俗人,三年前落下的血债,怎么能不还?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以德报怨,去他妈的狗屁! 可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弟弟,我的心情却很复杂。 一则他真的很对我味口,二则,他毕竟无辜,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我这个人到底还是讲道理的……虽然当年的我也不过才成年而已。 只不过我在想,老天突然安排舒语皓到我的身边来,是不是在暗示着我,拖了三年,不长也不短,或许往事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有个了断。 我没有做什么,一切照旧,皓皓还是留在我的书店,既然答应了他,我也不会反悔,但我也着实做不到像以前一样,笑脸亲和地跟这个小朋友一起聊天了。 能避,则避吧。 时间看不见摸不着,一个不小心就在指缝间悄然溜走,回顾时方发现,曾经的那些,美好抑或痛苦,转眼即逝。 然后又继续下一个开始,下一次回顾和展望。 暑假过去,大四开始,人忙碌起来时间更是加倍运转。 大四上期实习,大四下期准备考研,找工作,写毕业论文,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每个人都要为各自的前程奔波,是喜是忧,全看自己。 我不意外获得了保研资格,却要进行之后面试的准备,毕业论文的课题也完成得七七八八,夏夏也有自己的目标,她想找报社的工作,一直为之努力着。 这段时间缪非川没来找我,可能他也很忙,很好,他们公司忙的时机恰到好处,夏季果然是个万物蓬勃操劳的季节。我很满意,找我我也没空搭理,整日泡在图书馆,两只熊猫眼,蓬松凌乱的杂毛,不能见人,不敢见人。 六月。 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这些应届毕业生,突突然闲下来的人,才恍然发现,有一块地方很空。 各奔东西,各寻前程,宴席终散,虽不是人生的终点,但却实在是一个阶段的分界。 既是分界,就有分别。 夏夏成功地找到了工作,报社不大,工资也极一般,但是她很喜欢,离家也不远,她高兴得合不拢嘴,我自然替她欣喜。 夏夏比我先离开学校,我送她到校门的时候,她哭了,我的鼻子也有些酸涩,眼眶微热。 她哭得满脸是泪,还有空瞪我一眼,“你为什么不哭?” 我笑,掏出兜里的纸巾,递给她, “我打算留着回去偷偷地哭。” 她化哭为笑,“……那你记得到时候视频直播给我看。” “……”我觉得我的嘴角在抽搐,无奈笑道,“好,一定。” 我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夏夏擦了把泪,从我手中接过行李,冲我招手,“好了,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路上小心一点,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她咽下喉间哽咽,弯身坐进后排车座,“林大查,你回去吧,有空我会来找你玩的,到时候你可不许装作不认识我啊。” 我“嗯”了一声,“到时候我肯定不说认识你。” 她笑着关上门,“好了,不跟你瞎扯犊子了,我真的走了。” 我摆摆手,听她吩咐司机师傅开车,车子启动,一溜烟绝尘而去,渐渐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街道的最尾。 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我叹气,整个人好像泄了气一样往回走。 视线盯着脚尖,步子带连,后脚跟整个拖磨在地上。 慢吞吞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不识趣的“障碍”,堵在我面前。 实在纳闷,这时候宿舍楼都快搬空了,哪来的家伙堵道? 我懒得抬头,更懒得看,挪了脚往旁边走。 这家伙跟着我挪了一步。 这一下,堵得正好。 “……”找事? 我嚯地抬起头,愣了。 夏日晴朗的天空明澈一片,空旷的宿舍楼两边偶尔漏出些细小杂乱的声音,耳边风暖,簌簌吹动起树叶作响。 树丛中数不尽的知了一边隐藏,一边大胆地欢快歌唱。 男人静静站在我面前,俊颜含笑。 ……忘不掉了。 这个画面如此宁静,如此美好,我想我是,忘不掉了。 “毕业快乐。” 即使嘴里说着这种话,男人的气息依旧那么沉缓。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默默然在他脸上多看了一会儿。 暖风掠过我的鬓角,吹拂我的发丝。 我终于主动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双手环上他的腰,在他胸前悄然说道, “谢谢。” 大学学了,爱了,没有遗憾了。 再见,我的大学生活。 ……………… 消失许久的缪非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着实惊了一把。 更惊的是,他居然直接把我从学校带走,而我居然啥也没问,就这么跟着他上了车…… 我属不属于很好被熟人拐骗的那一种类型? 嗯,我似乎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这个严峻的问题。 最后缪非川让司机把车停在了A市最豪华的酒店——辰星酒店的正门前。 喂喂喂,不是刚见面就带我过来开房吧,兄弟太饥渴的话,小心精/尽人亡诶……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难以言喻,缪非川又恰好看向我,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不纯洁的东西?” “没有……”我微微偏过脸。 他明显不信,“哦?真的没有?” 我憋嘴,豁出去了,“怪我?一个男人带一个女人来酒店,能不让人想入非非嘛?这纯属一个身心健康的女人的正常思维。” 我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呢呢自语, “再说了,难道我不是被你带的……才变这么色的嘛?” 男人笑了笑,没说话。 被专人引进VIP电梯,缪非川按下电梯键,整间电梯一时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键是最上一层……看来不是去开房。 封闭的环境,男人似乎故意贴靠在我的身边。我心虚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凑过来,男人清润的气息缭绕在四周,他低沉在我耳边,含笑道, “嗯,有道理。” 我的脸开始发热。 这时候,“叮”地一声,最顶层到了,感谢亲朋好友,伟大的现代科技的力量拯救了我。 这速度,绝对是一个不注水的电梯工程。 电梯门一开,我率先窜了出去。 待我看清楚所站地的四周景象时,整个人已经傻愣得说不出话来。 灯光烛火照亮酒店天台的整片天空,距离电梯门最近的那块空地,玫瑰花铺了满地,一个巨大的心形图案,完全可以容我在里面躺倒。 男人缓缓走到我的身后,从后面环抱住我,“毕业礼物,喜欢吗?” 此情此景,我心头颤动不止,微微闭上眼,又睁开,后面的人看不见我眼底的波澜, 于是我口中不解风情地答道, “玫瑰花……又不能吃。” 男人沉沉笑了,胸腔的震动与我心头剧烈的颤动汇成一块儿,他在我鬓边落下一吻,温柔地执起我的手, “跟我来。” 另一侧,布置了一张精致的桌子,两把椅子对立放着,而桌子上……一个大锅,沸汤滚烫,烟雾袅袅蒸腾而上,漫入灰暗的天空。 这味道…… 我笑出了声,“五星级酒店,豪华的玫瑰花,浪漫的烛火布置,还算一本正经,可这吃的却是……水煮鱼?” 实在很违和,我不相信缪非川就是这样带女人约会的。 “不喜欢?”他问道。 我舔了舔嘴唇,“喜欢到简直要爆炸。” 他笑了,绅士地拉开座位,让我先坐下,然后拿起大勺从锅中舀了一块鱼放在我的碗中,“尝尝?” 缪非川的手艺真的没得说,他一直在旁边含笑帮我夹到碗里,看着我狼吞虎咽,所以这一锅,几乎都进了我的肚子。 最后,我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朝男人竖起一个大拇指,“说真的,你的厨艺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他一把包住我的整只手掌,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哦?是吗?但似乎你应该夸的不是我。” “啊?”难道不是他做的?不会吧,这味道这么熟悉,我就是把人认错,我也不会把菜的风格给认错。 他淡淡一笑,“如果不是茶茶差到家的厨艺和专业的品鉴督促,我的厨艺又怎么能进步如此之大呢?” “……”损我就损我,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哈? 气得我当场又打出一个饱嗝…… 吃一顿饭,天已经完全黑了,辰星酒店的的地理位置在市区繁荣地,顶楼视野更是极好。 天一黑,万家灯火通明,瞬间将整座城市化作璀璨的银河,耀眼明丽,无数星星点点,与头顶的星空交相辉映。 我的审美向来被夏夏同学不齿,为——“直男审美”。 “直男审美”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审美。 拍照人照清楚了就好,至于人短人黑,那抱歉,真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但没有审美的我,此时也不由得为眼前开阔的景象,耀眼的“银河”图彻底震撼一番。 真的很美。 陡然间轰隆隆一声响,狂风骤起,吹得人吃力站住。身旁男人把我紧紧护在怀中,徒露出一双眼睛。 地上摆好的玫瑰花被大风吹得四散飞舞,从我们眼前,吹往星星闪烁的城市,那儿即将落下一场震撼的玫瑰雨。 “罪魁祸首”,是直升机。 停落在天台上。 “想不想试一试?”男人放大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我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一种前所未有,或者说是一种其实似曾相识的感觉重新焕发出来,而在这个男人面前,我不必掩藏自己的兴奋, 我毫不犹豫,“想!”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已经形容不出来了。 身处高空,俯瞰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它渺小却又广博,它简单却也复杂。坐在直升机上,任凭风呼啸,这样的劲道,似乎真能将所有的事情,好的,不好的,悉数忘的一干二净,只是一片空白地,兴奋地,去感受。 最后落地的时候,我还恍恍惚惚,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们已经回到了丽水别墅。 窝在男人怀中,我微微一笑,“谢谢,我很高兴。” 男人的下巴抵着我的脑袋,他轻声说道, “我的荣幸。” 这一夜,我燃烧了全部的热情。 脆弱的骨肉散落重组,浑身上下被不断烙印,皮肤,到血液,到心脏。不断碾压,起伏,我好像死过无数回。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恍然开始怀疑,这男人弄这么大阵仗,激起我的情绪,可不就得逞了嘛!怪我当时太天真啊…… 不过,异曲同工……这其实也是我计划过的一件事,这下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了。 半夜,天快蒙蒙亮的时候。 我睁开了眼。 或者说,我一直没有睡着。 我静静看着男人的睡颜,半晌,在男人单薄性感的唇上落下一吻。 忍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穿好散乱扔在地上的衣物。我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信纸,搁在他的枕边。 黑夜中,最后一眼。 转身离开。 川,我该走了。 大学结束,我决定去把一切事情都做个了断,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做个约定吧,一年后的这个日子,如果你对我是真的有感觉,那么来B市,亲自向我妈妈和外公提亲,我嫁你。如果不是……那么正好,就此两散,我想我们之间其实谁也不欠谁,你帮我的,我也肉/偿了不是吗?两两相忘,也挺好。 谢谢你这四年的照料。 而我不知道的是, 在我走出丽水别墅大门的时候,身影全数落入身后别墅二楼窗台男人的眼中。 男人随意披了件衣服在身上,两指间夹着一张信纸,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深沉的眼眸波涌缓缓凝聚。 慢慢地,男人的唇角轻轻勾出一抹弧度。 第12章 故地故事 好像前一秒我还在A市,过着白天和夏夏一起上课,晚上和缪非川一起睡觉的日子,转眼下一秒,我却回到了自己这辈子不愿再踏足的地方。 人生无常,人生实在无常。 从火车站出来,我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感慨万千。 陌生的人流,革新的大厅,但熟悉的,是属于这个城市的独特气息。 作为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人,我嗅到了。 先找了家交通便捷的酒店,我把行李扔下,只背了个背包,离开酒店。 回到B市要办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夏日天气炎热,昨日B市下了一场雨,散了不少热气,降温不会,但闷沉的窒息感稍稍褪去,整个墓园有一股淡淡的泥土芳香。 一层一层拾阶而上,路上要经过排排列列的墓碑,不是专门扫墓的日子,只有零星几个人可以看见。 我的步子稳稳落在修好的水泥地处,数着自己的脚步,一下两下,心里的情感复杂涌动,开心,歉疚,悲愤,难过…… 还有……恨。 虔诚地将两束花分别放在外公和妈妈比邻的墓碑前,我面朝墓碑,缓缓跪下。 墓碑上外公的黑白照片和蔼慈祥,花白了胡子,妈妈的照片乌发正盛,笑颜绽放,精致的五官塑成美丽的容颜,与她死前那般憔悴,歇斯底里的模样,天壤之别。 我闭上眼。 妈妈,我来了。 四年之后,女儿终于来看你了。 还有外公……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的手指一点点在墓碑的痕迹上滑下。 谁能告诉我,红色的刻印下是什么的证明?是爱情吗?还是真心? 爱妻林清茶之墓。 呵。 我死死攥紧五指,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之前说我的名字,叫浅查,是取清茶的谐音,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便是清茶二字早已被我的外公用来为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妈妈作名。那么我的名字,自然不好再用这两个字。 末尾落款,舒垣。 舒垣…… 真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即使身在A市,我也一直密切关注着B市的新闻。这个男人早在两年前就已成为B市的市长,家室好,学历高,更要命的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只像是三十来岁,身材高挑,英俊儒雅的形象博得很多人的好感。 大家都尊敬地唤他,舒市长。 这种局面不足为奇,我清楚得很,凭他的手段要塑造出这些,还不是易如反掌? 舒市长,或许我该叫他另一个称呼——爸爸? 再也不可能了。 思绪飘飞,我的视线凝灼在墓碑上,伏下身子,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妈妈,这次回来……我想得很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谓报仇,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执念,都说天道轮回,天道若是不轮回,我等不及,那么只好来给这老天加点油,逼着它轮一轮。” 我压抑着自己眸光中的锐利,强力将双手撑在两边,从地上站起,几乎又要软倒下去。 双腿本就有疾,刚刚在地上跪了许久,已经接近失去知觉的边缘。 我咬牙勉强站稳,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外公,妈妈,等我。” 我看了一眼照片,终于背身离开。 身后,一阵风吹拂而过,墓碑前的花摇曳展动。 墓园在偏僻的郊区,周围车辆不多,经过门口保安的指引,我一个人走到斜对面不远处的站牌旁等候公交。 车轮滚滚,从远处驶来。 正好到我面前的时候,车停下,门开了。 我稳稳踏上去……踏上这辆将载着我驶向自己过去的公交车。 ……………… 四年前。 家境殷实,爸爸是B市政府高官,妈妈是普通中学的语文老师,两人都不是什么有脾气的人,气氛和睦。 毕竟……一个是真温和,一个却是城府极深的伪君子。 倒给人一种恩爱非常的假象。 而那时的我,那时爱爸爸到骨子里的妈妈,又怎么会看得出来,和谐底下暗藏的波澜? 身为家中独女,被宠得厉害,兼之继承父母亲绝好的容貌和头脑,成绩更是在学校名列前茅,这样的优越背景之下,我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最能吸引我的,最令我喜欢的,便是—— 花样滑冰。 初中时进入我们学校的花样滑冰队,初中升本部高中,自然还是如此,不过随着不断的练习和某些在别人眼中看来与生俱来的天赋,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穿上冰刀鞋笨拙得连站都站不稳的人了。 因为喜欢,所以勤奋练习,或者说,我其实从未把滑冰当作是在完成任务。 我是痴得入了魔。 我很享受在一片白净的舞台上,肆意驰骋自己的那种自由感,旋转,飞腾,跳跃,舒展着自己的身躯,跟随耳边音乐的节拍,一步一印表演,诠释出自己心间的故事。 心无旁骛,获得的荣耀和收获,似乎也出乎意料之外。 到自己高三的时候,我已经跳出B市的领域,成为国家花样滑冰圈子里炙手可热的青少年新星。 我其实不太上心,开心是肯定的,这是对我爱好的一种认可,至于是不是国家新星,是不是炙手可热……呵,说实话,我不在乎。 只要我能继续滑冰。 我想这便是我的梦想,我实在幸福,父母对我的教育向来宽松,在学习和生活方面我又如此令人放心,他们支持我自己对自己的事情做决定。 还有一件让我觉得实在幸福的事,我有一个竹马哥哥,他叫—— 辛廉。 年龄比我大一岁,但因为他入学较晚,所以跟我同级,只是不同班。 辛廉的妈妈与我的爸爸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互相来往,两家的交情很深,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形容起来,辛廉这个人风度翩翩,待人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外表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脸部的轮廓和五官自然组合在一起,微笑起来就像是镜头自动补光,温暖叫人心动。 他最喜欢的衣服就是衬衫,浅色系的,低调而谦和,一如他的谈吐和为人。 成绩好,长相好,脾气好,这样一个美好优秀的男孩,自然很受欢迎。 而我—— 暗恋他。 整整八年。 滑冰队中有一个队友,是我玩得最贴心契合的朋友,尤其她的滑冰技术非常出色,但恐怕也正因为如此,太过注意技术,往往会丧失表演的艺术美感,这也正是她唯一的缺陷。 一桦挺喜欢关注学校里的八卦,之前她给我看过一个帖子,内容居然是评我校十大风云人物。 除开排列第一的一个神级老师不提,众多学生中,我居然上了榜,我不仅上了榜,我居然超过了某位万年学霸的名次,排在了第四…… 我其实不是太在意,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心智到底算不得有多成熟,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番。 虽然那位学霸确实容貌上有所欠缺,眼镜,龅牙,满脸痘,但是真的,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排名我并不是太能理解,人讲话要凭良心,我跟这位学霸从初中就认识了,尽管不同班,她的威名谁人不晓,能连续六年,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考试,从未跌出过年级前三的,不说实力,就这运气,恐怕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个……好吧,开个玩笑,她凭的是绝对是自己强劲的实力。 咳……扯得有点远。 总之,我很惊讶。 长得不如校花,成绩不如学霸,气质不如校草,但是不知是幸运还是坑爹的是,我每一项都还能算个优秀。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家盯着看,不喜欢被别人议论,却偏偏上了这个该死的论坛,我只能觉得,这大概是源于花样滑冰这项特殊技能,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这条路就是如此,有得有失,必须受着。 所幸这贴不是在骂我,而是在夸我。 ……又扯远了。 在我前面还有三个人,老师不说,还有两个。 第二校草,第三校花。 俊男靓女,男神女神,又有才有貌,当之无愧。 十分狗血,这校草,正是辛廉。 从这次的现象可以看出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辛廉一直对我很好,凡事都依着我,既像朋友,又像兄妹,也像……恋人。 大概因为放学经常一起回家,学校里的人大都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有不少流言和调侃,只是名分没有摆在明面上而已。 当时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那一天。 噩梦般的一天,也就是那一天,从此之后,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幸福都一点点离我远去。 我有的时候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去辛廉家,而是选择直接回家,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但其实,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注定,不过需要命运安排一根导火线点燃,不过看似偶然罢了。 那天到来的前一段时间,妈妈似乎都不怎么爱说话,变得沉闷起来,脸色也不是太好。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只问妈妈是不是生病了,陪她去了趟医院,医生说身体只是有些虚,倒没有什么大病,好好休息调理一下即可,我便也放下了心,未曾深究。 只不过……身体的病好治,心里的症终究难医。 有些事情,妈妈比我更早知晓。 那天下午老师组织开会,提前放了学,我闲来无事,也不太想回家,就跟辛廉说,想要出去玩玩,吃点东西,他拒绝了我,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我,我很惊讶,倒也没生气,男孩说得歉意有礼,我又怎么可能生气呢? 他说,他妈妈一个人在家,他得回去。 既然如此,我跟阿姨也十分亲近熟悉,便跟他一起去他们家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一路上辛廉都很沉默,不过他平日话也不怎么多,我也没觉得什么,只是一个人兴奋地说着。 今天学校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糟糕的事,我自己的哪些问题,我的看法,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这个人,外表看起来不大活跃,甚至可以算得上沉静的那种,但其实,一旦开口,尤其在亲近的人面前,就会发现,我可以很滔滔不绝。 约摸称得上聒噪的程度…… 辛廉的爸爸是从商人士,略矮略胖,模样不算好,更谈不上会打扮,简单来说,身上暴发户的气质很足,跟他的儿子辛廉完全搭不上边,我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辛廉运气实在太好,遗传的是他妈妈的优质基因。但外貌是外貌,辛叔叔人是极好的,慷慨大方,还很幽默,我每次去他们家,只要辛叔叔在,他都会给我弄很多好吃的,还给我讲笑话。 辛廉他们家在B市的富人区,而我家是公家下来的房子,条件也不差。 两家在邻区,坐车十来分钟左右差不多了。 搞定辛廉这事,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这边。 我说他听,我问他答,他时不时附和两句,也很耐心。 就这样,走进他们家的大门。 门口玄关整齐地摆了几双鞋,男士女士的,只有一双男士鞋脱在垫子中间,一只正着,一只稍稍侧了点角度。可能主人脱下来,未曾收拾。 “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果汁。”辛廉递给我一双拖鞋,看了我两眼,说道。 “好,谢谢。”我微微一笑。 他转身去了厨房。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了揉肩膊,高三生就是如此,书多包沉课业繁重啊。 在空荡荡的客厅瞅了几眼,除了我们俩,没看见别人,我软着嗓子问道,“咦?阿姨呢?” 出去逛街了?女人都喜欢逛街,这可能性很大。 厨房没有人回答,我这人声音比较温,可能辛廉没有听到。 这么干坐着怪无聊的,我起身,打算自己找遥控器,把电视打开瞧瞧。这属于高三生难得的偷懒清闲。 我才刚站起来,突然“哐啷”一声,从楼上传来。 “……”我顿住,闹鬼?哦不是,是阿姨吧,阿姨没有出去,而是在楼上呢。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贸然上去打招呼,看电视吧,说不定阿姨听见动静下来了,我再唤人,那才恰到好处。 却不料,楼上那一阵响动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如果是吵架,我在楼下只能听到这么点模糊不清的,可见这房子隔音效果还真不错。 我静静听着,动静越发大了,我靠,不会是家暴吧,不会不会,辛叔叔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 那,有人抢劫?可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劫匪这么蠢? 我急了,这么些声音,厨房里的辛廉啥也没听到?我悄悄走过楼梯边的走廊,打算先去厨房里知会辛廉一声。 这毕竟是他们家里的事,我不好多听多管的。 “云伊……” 云伊是辛廉妈妈的名,姓练,练云伊。 而这声音…… 一时之间,我步子停在原地,浑身僵硬泛冷,再也动弹不得。 因为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是爸爸。 爸爸怎么会在这里? 而这两个字中所暗含的语气…… 我是个孩子,是个学生没错,但我对男女之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看我暗恋辛廉八年就知道,我不仅不无知,还早熟过头。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用这般情意绵绵的声音叫过练阿姨,他好像也不曾这样叫过妈妈…… 我煞白着一张脸,死死盯住楼梯上紧闭的那扇门。 突然想起辛廉还在厨房,我探了探头,厨房里的背影还在忙碌,果汁已倒好,他执刀正在切水果。 我深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摸上了楼梯。 房门里的动静越发清楚。 “垣……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细细的喘息,离门口很近。 衣服摩擦,挣扎,男人因为长期抽烟,嗓子哑沉,说话间带着一股迷乱的诱/惑,“云伊……我很想你。” 我脑子一片嗡嗡乱,不用看,傻子都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可偏偏,老天作弄我,像许多狗血电视剧一样,人生其实也很狗血。如果有人想,大抵还可以更狗血。 在楼下看起来紧闭的房门,其实压根没有关严实,漏出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将里头的情状就那么恰到好处的暴露在我眼前。 一时间,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谁能告诉我,为何向来温和沉默的父亲有一天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却陌生到极点。 狰狞,眸间溢满情/欲,在另一个女人的脖子流离啃嗫,发出淫/乱的水啧声。 昏暗的光影下,两人俱是衣衫凌乱。 “你们……在做什么?” 是的,我开了口。 透着苍白无力的绝望。 一切激烈戛然而止。里面的人被这突然外来的声音惊骇住了。 “轰”地一下,门从里面被拉开。 我看着那个本该最柔情对待我妈妈的人,正将另一个女人护在身后。 面色阴沉地看着我,像在看什么敌人,恐怖分子。 “是你?” 楼梯处传来响动,“茶茶,怎么了?……咦,舒叔叔怎么在这里?”是辛廉,他端着水果和果汁来找我了。 问完之后他也不作声了,我想他看到对面这两人衣衫凌乱的模样,心里多少已经有数。 我死力睁大双眼,唇不知何时已被自己咬破,嘴里充满血腥的甜味。 女人半躲在男人身后,理了理衣衫,慌张摆手,“茶茶,我和你爸爸……我们没有……” 这解释谁信?当我三岁小孩吗? “回家去。”男人此刻满脸都是戾气,没有被捉包的窘迫,没有任何的歉意,连往日的平和也消散殆尽,找不到一点痕迹,我恍惚开始怀疑,他或许并不是爸爸,而是双胞胎之类的,要不外星人…… 不得不说,我真正意识到,身居高位的气场是什么样子,面前这个男人,我对他的判断,从来不曾正确过。 妈妈该有多伤心呢? 我看着他,听见自己冷笑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什么都看到了。舒垣,你这样,对得起妈妈吗?” 我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名字。 他亦冷笑,“所以,你最好什么都别说。至少还可以保持现有的平静。更别想对云伊做什么,否则别怪我对你们母女无情!” “无情?” 我气极,这话说出来真的半分情意也无,妈妈那么爱他,我以为他定然也是如此,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背叛妈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生活顺风顺水,家境更是优渥,哪里受过半点气?这反差刺激,直接点燃我脑袋里的炸药,轰然爆裂! “恶心!不要脸!” 我气得浑身直抖,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手就要给他们两人一人来个一巴掌。 到底年轻气盛,我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个男人的力量,我手臂还没挥过弯来,就被男人一把擒住,一个大力将我推搡在地。 我的整个背部撞击在后面的墙上,发出狠狠的闷响。 倒在地上。 我疼得眼睛直冒金星,背脊大片痛感强烈,一个人踩在地板上疾奔过来扶住我, “茶茶,你怎么样?” 是辛廉。我摇摇头,借他的力咬牙站起。 而男人已经揽着女人离开。 连一个眼神也没留给我。 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吗?是吗? 第13章 纠葛 公交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是我。 耳边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绝,透过打开车窗,暖风荡进来,窗外郊区的景色也随之进入我的眼中。 蓝天碧草,荒静的大马路,这种路连接城市和乡下,很少有人,只有往来而去的车辆。 那日之后,我陷入深深的痛苦中。矛盾,纠结,愤怒,痛惜,我总说自己宁愿接受血淋淋的真相,可真正面临,我方知其中的残酷,残酷过后,理智又开始召唤着我,真相伤人,可怎么办,这就是真相啊? 但不意味着——别人也是如此,我不敢想象,淡如水却爱爸爸到骨子里的妈妈,若是知晓了这件事,对她而言,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这种打击,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痛苦挣扎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内,我对妈妈好到了天上,对那个恶心做戏的男人冷眼相待,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有提。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渐渐的,我却发现了不对劲。 妈妈的不对劲。 她原来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而且偶尔会出现精神恍惚,即使我是妈妈的女儿也很难察觉到,或者说正因为我是妈妈的宝贝女儿,所以才最无可能察觉到。她实在掩饰得太好,只要我在,妈妈便勾着浅浅温和的笑容。妈妈聪慧非常,以我当时的道行,最后能感觉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息,实在已是莫大的运气。 可遭殃也就遭殃在这“聪慧非常”四字之上。 我怎么也没想到—— 妈妈会自杀。 我傍晚下学回到家,偌大的房子一丝光亮也无,我疑惑,家里没人?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不会啊,就算主人不在,做饭的阿姨也应该在。妈妈有事出去,肯定会提前跟我说一声,这么早,难不成睡了? 我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按下客厅的灯,视线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果然没人。 正准备换鞋的我,突然愣住。 我家有个习惯,家里多余的拖鞋平常会收在鞋柜里,只有客人来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摆在外面地板上的就只有三双。 一双浅蓝色的是我的,棕色的是那人的,还有一双大红色的,是妈妈的。 而现在,这里只有两双。 属于妈妈的那一双不在这里。 她在家? 我匆匆换了鞋,赶紧往楼上主卧看一眼,门是开着的,里头没人。 这时我隐约听见二楼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 我走过去,“妈妈?妈妈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浴室黑着灯,门从里面锁上,里面有水浅浅流动的细小动静…… 我又唤了几次,除了自己的呼吸,整个屋子寂静一片。 我莫名浑身泛冷,突然冒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脚底踩到一滩水,黏腻的濡湿感,门缝处水流了出来…… 我彻底慌了神。 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浴室的门,我不住叫喊,“妈妈?妈妈你在里面吗?妈妈!妈妈!” 拿身子撞,也撞不开,我急得浑身都是汗,怎么办,怎么办,对,备用钥匙! ……可是我压根不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里了啊?! 我眼神一利,不管不顾,抄起一旁卧室里的椅子,直直砸了上去…… 中间的玻璃总算碎出一个大洞。 透过这个洞,我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昏暗的浴室中,浴缸蓄满了水,龙头开着,还有多余的水不断扑流出来,弄得满地都是,像一汪河湖,外面的明亮照进,泛起碎碎的粼光。 浴池中间躺了一个人。 身子面对我,软软沉着,只留了半张脸在外面,眼睛闭阖,那副模样绝对不可能是睡着了。 然后我看到了,浴池沿边上的……刀。 刀上浸了血。 那人…… 是妈妈。 我脚下一软,差点倒在地上,一种天地毁灭的崩溃感袭上心头,紧紧揪住我的四肢百骸。 我摸了一把酸涩发痛的眼,颤颤巍巍伸出手,从被我砸开的洞里钻进去,把门打开。 不会的,我不相信,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不会的,妈妈那样一个温和的人怎么会自杀,她有什么理由?!难道……妈妈已经知道了? 地上的水把我的拖鞋和脚全部打湿,水尚温。 我看到了全貌。 眼睛一黑。 整只浴缸都是红的,被妈妈的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妈妈的脸苍白至极,明显已是失血过多。 妈妈……妈妈…… 我还只有十七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怖的事情,我哭着,喊着,不断叫着妈妈两个字,拼了命要把妈妈从浴缸里面拖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衣服,还有热度,我不知道这是热水的温度,还是人身上的体温……我只觉得全世界都黑暗了,看不到一丝光明,我的脑海里只留下一个印象,就是妈妈倒在浴缸里,被血水覆盖的画面。 这画面成了我永远的噩梦。 然而,我不知道,所谓噩梦,从来不会只有一个。 泡在温水里割腕自杀,伤口血液不会凝结,最后失血过多会导致死亡,幸好,我来得及时,妈妈流出来的血,其实远没有我看见的那样吓人。 她只是晕死过去。 终于被抢救醒来。 妈妈住院了,我一直守在医院,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惊懵的状态。 我是真的被吓坏了。 而那个男人,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真的半分情意也无吗?呵呵,竟然真的……竟然真的?! 如果说,我犹豫着不告诉妈妈事实如何,是不想刺激她,还有另一层想法,我隐隐期待,那个人也许会改好的,他也许会顾及到我们的。 可现在…… 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但幸好,妈妈还活着,我不能倒下,她还有我,一切还可以重新再来。 谁知道, 这原来根本不是妈妈的劫,而是我的劫,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劫。死多容易啊,选择吞噬一切悲苦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彻心扉的。 开过十几站,越靠近市区,那些景物我就越熟悉,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车停在这一站的时候,我下了车。 明阳中学。 大门还是原来的大门,写着校名的石碑坐落在正前方,一侧拉门供车辆,供大量人群出入,一侧小门,随时方便开阖,旁边是保安室。 保安室里监控录像正在实时监控,操场,教学楼,篮球场,几乎每一处地方都那样的熟悉,曾经留下过我的足迹。此刻里面有一个保安在执勤。 六月份,还是学生上课的时候。 我走上前去,“你好,我之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今天刚回来路过这儿,请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年轻的保安划手机的手停下,抬头看向我,神情打量,语气生硬道,“现在是学生们上课的时间,不能进去。” 我还想再争取一下, “真的不行吗?就进去一会儿,随便看看,我是07届初中205班,10届高中382班的学生,我的班主任是教地理的刘军老师。或者您不放心的话,你们这里不是有登记本吗?我可以留下姓名和身份的。” 他看我这么诚恳,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见我说的如此详细,态度软了八分,看着我把身份证拿出来要登记的时候,终是将我放了进去。 不过他告诉我尽量快点,毕竟他也是职责所在。 我表示理解。并且摸着自己的胸……内的良心保证,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学校的变化真的很大,初中部多修了一个足球场,好像还翻新了一栋教学楼,至于高中部…… 原来一共有五栋教学楼,现在却只剩下三栋,有两栋已经拆了,大概是楼房有些旧。 我看着其中一大块废墟,心里很失落。 被拆的两处教学楼,有一栋就是我曾经念书的地方,我在里面学习了三年,它承载了我高中的所有记忆。 而现在,机器一推,什么都没有了。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我无数次体会,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说不定已练就冷心硬肠,无所牵动。 却原来,再度面临的时候,心里的酸涩如此轻易就能被触动开。 真可笑。 我摇摇头,从废墟旁边擦身而过。 活动部作为独立出来的区域,倒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 二楼最右侧角落的房间是花样滑冰部办公室。 门上贴着一块字牌,一张图画,很醒目。 字就是那几个字,至于画,那是滑冰部最先成立的时候,一个队员师兄画的,是一双绝对谈不上有多好看的,冰刀鞋…… 我站在楼底下悄悄望着,不打算上去,因为我不打算遇见什么熟人,虽然这种可能性实在很小,曾经的队友,同学们,这时候又会有谁闲着蛋疼回来呢?至于教练老师,我从不曾忘过……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一连串脚步声,我转身,决定离开。 一回头,正直直撞见了三个人。 我这人运气向来不好到极点,我不想碰见什么人,老天偏偏叫我碰见,我不仅认识,非常熟悉,而且其中还有我十分不愿见的一个人。 我没有抬脸看是什么人,经过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在我旁边停下,那男人说道, “茶……茶?” 我皱眉,虽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但没大在意,脚下步子没停。 “舒浅!” 还是那个声音,不过换了两字。 一个女人惊道,“什么?舒浅……?” 另一个年纪偏老的中年男人也开了口,“舒浅?” 这不同的语气,此起彼伏的,莫名喜感。一个名字能带起三个人这样剧烈的反应,我当初也真是混得还算很可以了。 不过…… 我慢慢回过头。 唇角勾起的弧度比往日大了数倍,我笑得灿烂张扬,笑得夺目刺眼。 我对着中年男人微微倾了身,流露自己的亲近和尊敬, “章老师好!” 我在滑冰部六年,章老师就带了我六年,他就像是我的爸爸一样。 如果不是那些破事情,我想我绝不会隔了四年之后,才再次见到这位祥和的教练。 视线自然移到旁边站着的两人,单从声音上听不出任何不同,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燃烧,它们在提醒我,瞧,你的目标——来了。 我笑道, “好久不见,辛廉,江一桦。” 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我觉得我可以欣赏很久很久。 这次最先开口的是章老师,这几年他的白头发似乎又长了不少, “舒浅,真的是你,刚刚都没认出来,你看起来真的变了很多,四年前老师还以为你,还以为你……” 他的神色暗淡下来。 我开着玩笑,“章老师,我可没整容啊。” 他愣了愣,笑了,“你还是跟原来一样,一不小心就给我们来个冷笑话。” “你这几年去哪儿了?才回来?跟我们一起上楼去办公室坐坐,我们好好聊聊。哦,对了,辛廉,江一桦,我记得当初你们三个还是同学来着,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我这个长辈在,你们是不是放不开?” “……您老也跟以前一样,话还是那么多。”我扶额,叹道。 “茶茶,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辛廉靠近几步,插/进我和章老师的谈话。 我笑道,避重就轻,“我一直在A市上学。” 我还知道他的疑惑在哪里。 舒浅这个身份,在国家档案里已经报了死亡,我是凭借什么,在这个现代社会里面生存的。 不过我想我并没有这个责任满足他的疑惑。 看了看这两人,辛廉打扮比以往成熟不少,身量也拔高了,依旧那么风采出众,江一桦一身淡绿色的荷叶边短裙,滑冰将她的身材塑造得极好,头发卷长至腰间,脸上画着淡妆,她只怕也不再是当初潜心滑冰技术,一心想超过我的那个人了,哦对,我忘了,她四年前就不是了。 我瞅着瞅着,“啧”了一下, “你们两个还在一起?” 之前讲的那些不过是前奏,故事的后续□□,还没来。 这两个人虽然外表变了不少,可脸基本还是那两张脸,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很容易就与当初的场景重合。 “廉……怎么办,我好担心。” “不要担心,有我在。” 男人将女人搂在怀中,低柔了声音,细细抚慰。 楼道走廊的拐角,我提着一个小包,十指紧紧攥成团,青筋暴露。 刚刚一众同学来医院看我,他们走后,却落下一个小包在我病床前的沙发上,那包我认得,是一桦的,在学校训练的时候我见她背过几次。 想着他们可能没走多远,我扶着墙找了出去。 结果没想到在楼梯间听到了这段谈话。 “是她救了你,我好怕,廉,如果她要你负责怎么办?你会不会答应?那我该怎么办?” 男人嗤笑,嘲讽道,“负责?我怎么可能负责?傻瓜,这整件事就是我安排的啊,是舒浅那个女人蠢,自己扑上来,她又怎么会知道,我其实等的就是她扑上来的那一刻?” “再说,舒浅的腿伤了,对你来说不是正好?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去好好准备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吧。” 女人破涕为笑,“嗯,我知道了。” “廉,你爱我吗?” “傻瓜,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两个“有情人”亲密搂抱在一起,忘情相拥相吻。 我视线盯着自己拄着的拐杖,打上石膏的右腿,唇抿得死紧。 妈妈割脉自杀,被救过来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守着她,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可是有一天,我从学校放学,打算直接去医院的时候,在校门口恰好眼尖看见辛廉,被几个混混模样的人逼着进了一条小巷子。 我没有多想,当即冲了过去。 那几个混混将辛廉围在一起,对他拳打脚踢,我抄起书包就挥起来,拉着辛廉往外跑,岂料刚跑到巷子口,一辆猛撞了过来。 正对着辛廉的位置。 我想也没想,动作先于意识,一把扑过去,将他推开,自己却被撞倒在地,连滚了几个圈,浑身都疼,右腿尤其疼得厉害,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的右腿因为车祸导致严重的损伤,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进行什么长时间运动的时候,我觉得头顶上的天都塌了半边。 失去花样滑冰的我伤心至极,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如果辛廉受伤,我会更痛苦……而且后来的事实证明,人没有什么不能挺过,之后四年,既不能滑冰,又没有辛廉的我,失去一切的我,照样好好活着。 可是现在算什么,他居然说这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 这是我的第二个噩梦。 我突然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上的人了,什么是人,好人?坏人?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周围的人都这样? 爸爸是,辛廉也是,就连一桦都是。她既已跟辛廉在一起,又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做出那副样子。 一个个都是如此,虚伪,恶心,我的亲人,喜欢的人,还有朋友……他们都是。 我流着泪,什么都顾不上,仰天大笑起来。 心间有万剑穿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你们两个……真是般配得很。” 我站出来。 女人惊叫,“舒浅?!你怎么在这里?” 我面无表情举起手上的包, 砸了过去,“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特意来还你特意留下来的包啊。” 江一桦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我笑睨了她一眼, “怎么?你不就是想让我听听你跟辛廉说的这些话吗?干嘛不承认了?” 看向辛廉,面前的这个男人,我气极反笑, “我对你这么好,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煞费苦心,要特意设计来害我。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为了让我不能再滑冰?” 辛廉神情阴鸷,“跟一桦有什么干系,你该问问你的好爸爸!” 我皱眉,“爸爸?我没有什么爸爸,你难道不知道?舒垣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突然露出一丝邪笑,“哦,对了,那天你不是看见了?这可是让我窒息了八年的事情,那天总算是让你也体会了一番,看见自己的爸爸截然不同的一面,看见他出轨别的女人,滋味如何?” 我顿了顿,不敢置信, “那天你是……故意的?” 他摊了摊手,“当然,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会把你带回去吗?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我已经没办法再说什么,无言地看着他,只觉得心肝俱痛。 他笑了,“八年前他们就在一起了,瞒着我的爸爸,瞒着你的妈妈,藏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唔,他们好像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想想,现在应该也有八岁了吧。” 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多问,楼道门开了,两个医生急忙跑过来,神色慌张,对我说, “舒浅,四楼的林清茶女士是不是你的妈妈?!” 我心头咯噔一下,点头,“是。我妈妈她怎么了吗?” 女医生掺着我就跑,“快点!你妈妈,她跳楼了!” 一天之中经历三次重大的打击,加上在辛家那一次,统共四次,只是四次而已,可为什么我觉得,我似乎把我人生所有的苦难都经历完了? 是因为我前十几年过得太好了吗?而老天爷从来公平? 顾不上脚上的伤,我赶到医院前的操坪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大片人,中间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将人群隔离开来。 我突然停了下来。 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怎么挪也挪不动。 我发现我真的好怕,好怕,我不敢再往前了,别让我再往前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浑身像卸了力般软倒在地上,护士要来拉我,我没有动,只是傻傻坐着。 可是终于,我还是看到了。 一大滩血,雪白的病服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四肢张开,不规则地落在地上,脸着地,瞧不清面容。 那是什么?那是谁? 呵呵…… 呵呵呵…… 我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世界已经消音,褪成黑白一片。 目眦——尽裂。 我终究是没有支撑住。 妈妈在神智尚算清醒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封遗书。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个男人和练云伊的事情,枕畔之人,妈妈的心思又敏感过于常人,她是一个凡事都习惯性选择压在心里的人,这也不例外,她一直忍着,忍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忍了多久,忍到她终于患上了抑郁症。 病症越来越严重,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她爱惨了那个人啊,她不想打破表面的和谐,更不想伤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她也想过为了女儿活下去,但根本行不通,她发病的时候,只想死,这个念头她动过无数次,真正实施也不止两次,被女儿发现却是只有两次,一次救活,另一次就是永别。 妈妈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是—— 孩子,守心勿失,方能久长。 长字写得哆哆嗦嗦,最后一笔尚未写尽,纸条沾染上一团墨晕,凝化在字的尾端。 这是妈妈最后的血泪之言,就这样跟随往事一起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不敢忘,不能忘。 只是,好像已经晚了。 妈妈是,我也是。 第14章 他来了 我说出这一句话,其实不大妥当。 怎么还在一起? 潜藏的意思就是,我并不看好他们两个。当然,我内心真实所想也正是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脾性相类之人,从这方面看,他们两个倒还是蛮般配的嘛。 只是我瞧着这辛廉,与四年前最后留给我的深刻印象,又有些不一样了呢? 男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茶茶,当年我……” 闻言我笑了,出声打断他,“真是不好意思,茶茶这个称呼,谁叫都可以,你的话,我想还是免了吧。” 男人僵住。 我笑容不减,“至于当年,当年的事是我太年轻,现在也无须多说什么,大家心里各自记得就好。” 当年他那么煞费苦心地,想让我背负那个男人做下的事情,想让我领教一下什么叫做痛苦,这番良苦用心,我大概得好好谢谢他。 他见状有些慌乱起来,眉头拧得死紧,“不是,茶茶,你听我说……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是被仇恨蒙了心,一心想要报复你爸爸,报复你们舒家人,才错伤了无辜的你,这几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真的很后悔,茶茶……” 瞧瞧,我听见了什么? 我真要笑出声,“哦?是吗?” 他点头,忙要上前握我的手,我偏身避开,已带了几分惊异,“辛廉,当初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啊。” 他忘了,我却至死不敢忘。 都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可男人的性子好像也不见得就始终如一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是奢求,但是茶茶,当初说那些话的人并非我真正的心里话,你与我一起相处八年,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廉!!” 对面站着的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我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抱歉,我当初也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后来是你亲身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那些所谓了解,不过都是自以为是罢了。” 他这样强行洗白,一点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消磨我的耐心。我不懂什么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懂原谅,我只知道,欠人的终究是要还的,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 再说, 好玩的事才刚刚要开始,怎么能因为这一两句狗屁话就终止呢? 章老师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我们的对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定然疑惑,但凭借几十年的阅历也大概能猜到,我们这三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的纠葛。 我看着章老师,语气柔和,“老师,您先上去吧,我们这儿恐怕还得吵吵会儿,怕您久站。” 章老师的视线在我们三个之间绕了圈,又回到我身上,冲我点头,“好,有什么事好点说,说清楚,好点解决了就快些上来,跟老师聊聊,你可不许偷跑了啊!” 我忙答应。 章老师笑笑,转身上楼回了办公室。 只剩三人。 我转了转眼珠,先是男人,再是女人,悠悠定在后者的身上,说道, “听说,你近来在滑冰界混得还算不错?得过不少国家还有国际大赛的奖,啊,好像最近还应邀要去国外出席某个大赛的特邀嘉宾?” 江一桦踏着高跟鞋走近,宣誓主权般一把挽住辛廉的胳膊,朝我笑道, “舒浅,你自己的腿断了,不能碰滑冰,更别说再参加比赛,而我如今今非昔比,再不是屈居你之下的那个江一桦了,你阴阳怪气地是要说什么?” 我失笑,“阴阳怪气?不好意思,这我可真没有,单纯陈述事实,顺便表扬一下你。” 也顺便想知道一下这些东西在你心中有多重要,这样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痛苦。不是吗? “话说,你觉得断腿会是个什么滋味?”想了想,觉得不准确,又笑道,“你刚刚说我断腿,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一下,老天还算眷顾我,又或者是我命硬多一些,事实上我只是骨折严重了点的程度,虽然不能再滑冰了,但基本还能算是个正常人,不过嘛……” 她紧了紧捏住辛廉的手臂,“不过什么?” 我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觉得,真正那种‘咔嚓’——断了一条腿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唔,我的意思,你懂?” 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股阴阳怪气的感觉…… “茶茶,你不要吓她,当年的事是我的过错,不关一桦的事。”辛廉忍不住道。 是吗?可是我借助缪非川的势力调查到的情况好像可不太一样呢。 我双臂懒懒环在胸前,悠哉看了看已经被辛廉半护住的江一桦,眯了下眼,似笑非笑, “与她无关?” 他笃定点头,“是。” 我笑着“哦”了一声,说道,“可是那又怎样?” 大概是我这无赖的回答,令他蹙眉,“茶茶,我对不起你,你没死我真的很高兴,我真心希望你能够给我机会弥补……” “诶诶诶,打住!”我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十分无语, “辛廉,今天碰见你们完全是个意外,我其实没工夫听你在这瞎掰扯,也不想听。章老师还在办公室等我,我就先上去了,你们两个随意。” “茶茶……” 他还想再说。 “哦,对了。”我走了两步,止住,就这么半侧着身子,笑道, “辛廉,有一件事我想你得弄清楚。” 我眸间利光微闪, “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舒浅了,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只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舒浅确实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不是舒浅,我是——” “林、浅、查。” “懂?” 一字一顿,力重千金。 所以, 舒浅曾经把滑冰当做自己的终身的梦想,有美满富足的家庭,疼爱她的父母,她年轻、骄傲、青涩天真,她喜欢一个叫做辛廉的男生喜欢了八年,在舒浅的眼里,辛廉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孩儿。 而林浅查…… 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她这个人,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不真正在意,不真正计较,不说话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提前步入老年的即视感,那是因为她的脑子里只记得一件事, 那就是报仇。 至于那些什么年少时荒唐的暗恋,都是狗屁。 ……………… 我最后坐车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章老师要留我去他家吃晚饭,我推辞说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整理,过一阵再亲自去他们家登门拜访,逼着千答应万保证之下,才算是松口将我放了回来。 我疲惫极了,连晚饭也不大想吃,只想着赶紧进房间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反正也只是一个人,没什么所谓。 可是刷卡打开门之后,我懵了。 酒店的房间按理说,插了房卡才算通电,抽出房卡的话电源会自动断开,节能又环保。 而现在,房间内灯火通明,我满脸愕然地将眼睛一瞥,一旁的墙壁上,开关之处正明晃晃地插着一张房卡。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又看了看墙上的东西。 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脑子有点停转。 我,走错房间了? 不对啊,走错房间,我这门是怎么开的?门牌号上写着那么大一506呢! 难不成酒店失误,又把这房间错开给另一个人了?想想,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合理的。 ……可是我的东西还在房间里啊!新来的家伙没质疑吗?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下去找找酒店管理人员。 电视机里正放着严肃的新闻节目,声音不小,遮掩了一部分浴室里传出来的哗啦啦的水声。但我也知道,此刻里头的人正在洗澡。 我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水声恰巧停了。 浴室门嚯开。 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 我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原本关门动作的手静静停留在门把上。 就这么异常尴尬地撞见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 上半身裸/露着精壮的身材,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轻轻擦拭湿漉的短碎发。 一如既往地……性/感而诱/惑。 他此刻一双深沉的眼正含笑睨着我,神情颇为戏谑。 而我, 目瞪口呆。 “巧啊。”男人极其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我嘴角微抽,巧巧巧,巧你妹啊巧。 缪——非——川。 男人长腿一迈,已经走到门边,手微抬朝我伸过来。 我眼睁睁看着,僵着没动。 男人轻笑一声,健臂越过我,抵在我身后的门上。 “嗒”,门被关上。 男人的手却没有离开。 搭在门上,正好是我脑袋的高度。 他这姿势,结结实实把我半环进他的怀里。 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顷刻间反客为主,攻占我的气息。 男人凑近看着我,低笑,“说说,看见我什么感觉?” 我被抵靠在门壁处,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将视线落在他的下巴上。 那里还有一点氤氲而成的小水珠。 我好想……把它给舔掉。 “……”我他娘的在想什么?! 我半垂下眼睑,内心进行深刻的反省,嘴里说道,“我的感觉,我的感觉就是……” “嗯?”他一副洗耳恭听,十分期待的样子。 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嘴角的笑容顿了顿,又往上一勾,朝插在墙上的房卡扫了一眼,“放心,我保证,绝对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我怎么放心?我放心不了←_←。 他哼笑一声,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叫人恼恨,说,“不过是事先让秘书跟这家酒店的总经理聊了聊罢了。” 聊了聊,还罢了,说得真轻易啊…… 我黑着脸,“我能举报这家酒店吗?” “呵呵呵……”事件的始作俑者不大厚道地笑了。 太不靠谱了,真是太不靠谱了。 本以为这酒店比不上辰星那么豪华,但在B市这地方已算不错,性价比比较高,酒店整理干净。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居然这么没有骨气,没有节操!啊哈?! 我心底长呼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他收回压在门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与我平视的距离,默然打量两眼之后,眯眼笑道,“难道不是茶茶要我来的吗?” “我?”我顿了顿, 随即嘴唇微张,“哦你……” “呵呵,还真是健忘。” 他从到桌子边,掏出一封信纸,熟悉的纸张样式,摊开在我面前,“或者,你需要我读出来?” “……不用了。”我扶额,叹道, “我没忘。” 走之前我特意留给他一封信,也算是就我的离开对他有个交代。 我对缪非川的感情很复杂,身体的习惯和依托我很清楚,至于心,依恋是有的,我不否认,但是他这个人真实如何,我的过去带给我的伤痕,这些通通都没有解决。 而且我知道,这四年,我从没真正打算去信任一个人。在信上我写是那样写了,七八分故意为之,实在是,一年的时间啊……一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我淡了,他流连花丛,前赴后继的美人佳人,自是更不会有什么想头,即使现在他对我有一分真心。 不辞而别,给各自都留有一分余地。 十之八/九,就是此生不再见。 我做我的事,他做他的。 可是我怎么知道…… 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过来了?真真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 一只温热的手挑起我的下巴,我对上男人深沉的眸,男人俊朗的五官如此清晰地放大在我的面前,连每一处细小的绒毛都仿佛静止着唤我观赏。 他的指尖,在我的肌肤处轻轻摩挲。 “我追过来了。所以,茶茶……” 温热的气息,“……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拜祭妈妈和外公?” 他说,妈妈和外公。 我的心猛地一颤,我感觉到了。 闭了闭眼,深深往肺腔里吸进一口气。 我尝试着第一次没有多想那些外在的东西,完完全全听从内心的声音。 我的心说, “……现在。”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两个字。 因为我听见男人抑制不住的笑声,缭绕在整个房间之中,低低的,沉沉的,就像在音乐厅里听演唱的浑然美乐,而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美乐。 我说完之后,基本已经预料,这家伙多半会嘲笑我,笑我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我这回猜错了,他好像……比我更迫不及待。 缪非川往前一步,手臂离开门直接揽在我的背后,彻底消除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将我搂进怀中。 他在我耳边,笑意不止,“好,就现在。” 于是我们这两个疯子,就这么大晚上的去了郊区墓园…… 临去前,缪非川还不忘在酒店楼下的花店买上一束花……他可真周到( ̄ー ̄) 快十点,墓园早已闭园,静谧的小山包漆黑一片,只有大门前的两处路灯高高亮着,长方形的石拱门中间横过一排自动推拉的铁栏,隔绝内外两侧。 刚回B市的第一天,这一天之内就来这里两次,然而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个概念。 只有一个词能形容现在的墓园, ……阴森。 我看了看,也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我现在的感受……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皮笑肉不笑,总之不太可描述的表情,缪非川拉着我的手,笑道, “如果怕,我不介意你尖叫着扑进我的怀里。” 我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或者,你可以考虑扑进我的怀里。” 他沉吟不过两秒,点头赞同道,“好提议,时间不等人,那我扑了?” “……”大哥我说说而已。 他笑了,捏紧我的手,“呵呵,走吧,先去找夜间值班守园的警卫。” 大门旁边的保安室里头,灯通明亮着,远处听能听见细微的动静,显示有人。 我们靠近才知道,人还不只一个。有说话的声音传出。 缪非川叩了叩门,说道,“你好,请问有人在吗?”即使在这种鬼气森森的环境中,他依旧保持优雅的绅士风度。 说话声骤然停下,有人出腔问道,“谁?” “我们是来扫墓的。”我身旁的男人极其平淡无波地开口。 “……”哎,我真的忍不住要想象,此刻里面的保安大叔是个怎样五味杂陈的神情。人活着混一口饭吃真不容易啊。这里是墓园,大晚上突然被敲门也就算了,没吓傻已是人家胆大,一问竟还是来扫墓的,这下保安大叔可能觉得外面敲门这人是傻的。 脚步噔噔作响,语气很是吃惊,“来扫墓的?” 话音刚落,门开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大叔出现在我们眼前,乍一眼看着我和缪非川的眼神充满着疑惑和警惕,待第二眼看清楚我们的模样的时候,他眼中的警惕悉数散去,只余下疑惑。我粗糙地想了想,大概大叔觉得我们两个从外貌看起来就很像良民,尤其是我,缪非川在我旁边,纯属是拉低我良民值的存在。 屋内灯光明亮,一张小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这侧面……我愣了, “张阿姨?” 第15章 爸爸 其实也算不上侧面,深更半夜墓园的保安室门外来了人,里头坐着的人自然好奇。 中年女人在听见外面的声响的时候,就一直朝门口的位置看着。 而此时,在我一声招呼之下,她明显愣了愣,探寻的目光在我面上逡巡几下,随后神色一变, “……舒小姐?!” 还真是,怎么能这么巧呢?一天之内要让我将这些故人都碰个遍吗? 我忍不住笑了,“张阿姨,是我呢。” “你们认识?”保安大叔一头雾水。 “老李,是舒家的小姐啊!就是我一直做家务的那家人的女儿啊。”张阿姨忙站了起来,往我们这边走了几步,高兴着拉过我的手,“快,快些进来,坐。” 我会心一笑,由着她将我牵引进去,某个男人似乎也笑了笑。显然他也意外,倒是没说话,步子稳稳落在我身后。 从我小学四年级起,张阿姨就一直在我们家做事,偌大的房子,收拾打扫,还要洗衣做饭,挺不容易的,张阿姨人性子朴实温善,渐渐地与我们家就有了感情,她对我很好,我待她亦像亲姨。 算算,到我高中那会儿,也有八年了。 “老李,去泡点茶!”张阿姨让我坐在她之前坐的位置上,自己坐在我旁边,嘴上吩咐。 她看着我,我笑着任她打量,“变漂亮了,好像也长高了,跟你妈年轻的样子长得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大美人,真好,真好……” 直把我夸得发窘。 缪非川在旁边勾唇深笑。 我:嗯←_← 话说到一半,张阿姨像是想起什么,表情突然凝滞在脸上,“……舒小姐,你……” 看这反应,我心底叹了口气, “我没死。张阿姨。” “……是,你活着啊。”她实实在在握着我的手,感受到我的温度, 眉头皱成一团,“可是当年你当着我们的面从渝江上跳下去,我们寻着江找了好久,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之后,先生说你已经死了,还报了你的死讯。可是现在你又怎么会……?” 她的样子简直像撞上了惊天疑案。 是的,四年前,我“死过”一次。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舒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其实按理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不能确认死讯,应该算作失踪人口,但舒垣这个人……这点问题上,我大概有点数。他既对妈妈无情,又待练云伊真心,那么自然不会想留下什么拖累。 而我恰好就是那个他不大待见的拖累。 真叫人心凉呐。 虽然,其中的有些部分不过是我为逃遁而刻意设下的。革去旧的,才能另从新的开始,当时的我在B市看不到任何光亮。 那时,我已与缪非川有了两次交集。 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明白,我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这个男人有权有势。而我无所依傍,独自活着不难,可若是想报仇,凭我一个人,我深知,无异于蚍蜉撼树,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事有些复杂,张阿姨……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 她顿了顿,露出了然的表情,叹道, “我知道了。不过说起当年的事,如果我能早些看出太太的不对劲,说不定,就不会弄成这样,你也不会独自一个人流落在外四年……” 女人步入中年的面容,此刻因为辛酸和自责,本来模糊在暗淡光线下的肌肤,皱纹横生,憔悴老化凸显。 最残忍的,是时光。 张阿姨,老了。 我摇摇头,“根本不关您的事,妈妈会自杀都是舒垣那个男人造成的,换句话说,根本问题不解决,就算您早看出了,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至于我独自在外四年……那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您别多想了。” 张阿姨的泪缓缓流下,“自从太太和你不在了,我也就没什么心思在舒家工作了,但想着先生太太雇我多年,现在只剩下先生孤零零一个人,我自然不能在这时候辞去,便又留了一段时间,直到……” 我听见自己静若死水的声音接道, “直到一个月后他结婚,对吗?” 她猛地瞪大眼睛,“你知道?” 我心底禁不住冷笑。 我怎么会不知道?当时的我没时间没精力,确实不知道,可是之后呢,毕竟是上了B市新闻的大事,我又刻意去调查,什么查不到? 但在张阿姨面前,我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某些不合适的情绪,只自然着说道, “我后来有看新闻。” “哦对,你瞧我,先生到底是B市的大人物,现在新闻科技又这么发达,还有什么事是传不出去的呢?” 有一点我倒是不大理解,张阿姨在舒家八年,有功无过,张阿姨与舒垣和他小情人结婚的这件事应该是不构成妨碍的。 我问道,“为什么他结婚就不再做了?” 正聊着,保安大叔端着两杯冒着气的热茶走了过来。 张阿姨从他手中接过一杯,另一杯给缪非川。 她端给我,“给,温的,不烫。” 双手拿稳,我其实不渴,但还是细细抿了一小口,里头漂浮着几片尖细的嫩绿茶叶,浅浅的茶香荡在鼻息处。 张阿姨看着我,停了会儿才说道,“哎,是新太太不要我做了,给我结了工钱,先生也没有说什么。” 语气颇有些茫然,却听得出来只是陈述事实,并不掺杂抱怨。 张阿姨早也认识这位舒家新太太,练云伊与舒家交情匪浅,平常往来自然不少,她或许不明白,为什么称呼为辛太太的人,一下子就成了舒太太。 而练云伊会不要张阿姨继续待在舒家,我想,大概也是因为妈妈和我。 只听张阿姨松了松气,继续, “不过也没关系,好在那个时候,我来给太太上坟,正巧看到这门口贴了张公告,说原来的保安不想做了,要招聘新的保安,我一想,哎正好!就叫我们家那口子过来,咱们两个,有一个工作就行,再说还有女儿,将就着过过日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抿唇,“……原来是这样。”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张阿姨的骨子里自有一种随遇而安的适然。 这种感觉不浓烈,却很舒服。 “对了!你已经回去看过了吧?我看B市的新闻,先生现在已经是市长啦!有好多次报道政/府的工作,都能看见先生在电视上面出现,身后跟了好一大群人。” “嗯……我知道。”我淡淡应声,音调不自觉压抑了半度。 张阿姨并未察觉,“就是先生好像身体不大好,瞧着比以前瘦了些。” “是吗?” 轻笑,厉芒微露。 我有些记不得了,几个月前,在A市查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自己是个怎样的感觉…… 闻言,缪非川抬眸静静看我一眼,我也看着他。眨了眨眼,我突然笑了,“哦对了,张阿姨,我还没介绍,这是缪非川,是我的……朋友。” “朋友?” “朋友?” 两声,一声出自张阿姨,一声出自被介绍者。前者疑问,后者……玩味。 “我还以为……”张阿姨在我们两个身上来回看了看,摇着头笑而不语。 我知道张阿姨在以为什么,我起身,总算转回正题,“张阿姨,现在墓园还能进吗?” 她愣住,偏头看见缪非川手上捧着的花束,终于想起我们之前在门口说的话,我们是来扫墓的…… “你们真是来扫墓的?怎么这么晚来?墓园傍晚的时候就闭园了呐。” 我不大好意思,心下微窘。确实这大半夜的,不把我们当成神经病已经是很仁慈了。 我解释,“我们刚从A市过来,到的时间晚了,可是又想着来这里看看,结果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 我还没说完,保安大叔走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冲我们摆摆手, “小事儿,走吧,我带你们进去,虽然有路灯,但不多,天黑,要看着点路。” 张阿姨点头,拍拍我的手掌心,“去吧。” 我之前都没见过张阿姨的家里人,只知道她有一个老公,一个大学毕业的女儿,这会子脑子一顿,没说话,被过来的缪非川拉起跟上,我“啊”了一下,方脆生生笑道, “谢谢李叔!” “谢什么!~” 大叔倒是爽朗。 ……………… 从墓园出来,男人并未带我回酒店,而是换了个方向,朝与原先位置截然相反的地方开去。 车最后停在连民区的一幢别墅房前。 缪非川这样的人,在B市怎么可能没有专门的住所,当然不可能,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他在我外出的时候就已吩咐人把我的东西收拾过来,然后在酒店守株待兔。 还顺道来了个湿身裸/体诱/惑…… 之后的几天,我整理自己手中这三年收集的资料,同时思索着,该怎样运用它们才能使之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缪非川,他似乎在B市也有些事,白天往往出去,傍晚吃饭的时候倒是准时回来,我虽然对于能留下私人空间处理报仇之事感到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这家伙,究竟是顺便办些事,还是顺便来找我←_←。 如此第三天的上午,缪非川出去之后,我也出门了。 怎么说呢,游戏正式开始之前,该见的人通通都得见见才行啊。 B市第一医院。 从车上下来,第一眼就可以看见正门口立着的一块石碑,刻着医院的名字,几栋中等高度的大楼一栋接一栋往后叠续,不整齐地左右插建。 最前面的两栋也最为醒目, 门诊部,和住院部。 我的脚步不停,继续往里面走进,穿过前面遮掩的几栋楼之后,稳稳站在一栋较矮,却更清静,精致的房子面前。 我仰头,目光朝上一路扫去。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 五楼层,也是最高的一层。 我的视线定格。 周围几乎没有人经过,也不会有多少人对我的行为感到诧异,我就这样看着,看着,慢慢地,我的嘴角开始勾起一抹弧度。 一医院的VIP病房区,楼下是有保安和专人看守的,这里有有钱人,还有一部分是B市具身份的要人,防范安全。 不会有多少人,不代表没有人,楼口站着的几个保全在我靠近这栋楼的时候,就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只是拿捏不准我究竟是什么人,我也没有过分靠近,便不动声色观察,没有妄动。 这会子,我走到楼口,主动打招呼,“你好。” “请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客气中透着冷淡戒备。 我淡淡一笑,“我来看望一个人。” “不知道小姐来看望的是哪位?我们这里暂时好像没有收到通知,如果没有约定的话,我们恐怕没办法……” 摇摇头,我说,“五楼的六号房,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帮我向里头的人告知一声,就说——”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就说……林浅查来了。” 保安意味不明打量我几眼,点点头,侧身对胸前的对讲器说了两句话,不知道那边回了什么,他的神色由原先的冷硬变得松动一分。 男人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一条道。 “小姐请进。需要为您带路吗?” 对于这个答案,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我笑得愈发灿烂, “谢谢。带路就不必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电梯的数字两秒一变,镜子般亮滑的壁面映射出我此刻的面容。 平静,含笑。 眉目间又似乎藏着些什么。 我侧眼从自己的脸上扫过,从打开的电梯门走出去。 设五层楼,但房间实际上并不多,六号房很好找,两个拐角就能走到。 此时的房门大开。电视的声音流泄而出。 门口站了一个青年男人,西装素裹,躬身侍立,正静静看着我的方向。 或者说,他其实就是在看着我。 “舒小姐,市长在里面等您。” 我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舒垣的病情保密性做得极好,现在还未正式对外公布,只有极少数身边亲近的人和医生才知道。 而且我想,从刚刚楼下保安的反应来看,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谁。 我的心在胸腔稳稳跳动,就好像只是来看一个普通的朋友一般,那些曾经以为会爆发的情绪,它们已悄然蛰伏起来。 病房的空间很大,设施齐全,除了病床,电视,空调,这些该有的,甚至沙发,小型餐厅,通通显示出奢华的风格。 草草看了一圈,视线才落到病床上躺坐着的那个人身上,而那人从我进来起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似笑非笑,“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 宽阔的病床上,中年男人倚靠在床背,被子将将盖到肚腹的位置,一本书摊开搁着,两只手臂垂放在书上。 显然,这姿态,男人刚才是在看书。 医院深蓝条纹的雪白病床服,越发显得男人的病容憔悴,头发已悉数剃光,五官深邃,眸色依旧凌厉。 模样还是曾经的模样。 窗帘大开,光线透进来,让室内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开了口,存在在记忆里的声音,烟熏的沙哑,又浓了几分。 听不出喜怒。 一个跳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阔别四年,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不仅不惊讶,还能这么问。 他果然,知道我没死。 “怎么就你一个人?舒太太去哪了?你住院,她不时刻陪同?”我纳罕。 他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回来?回来报仇?” 随意拖了把椅子坐下,我舒舒服服往后一靠,咧嘴笑道,“你结婚的时候,我那会儿有些忙,没时间送上祝福,我一直觉得遗憾……不过我妈妈倒是一直都在B市,不知道她送没送祝福给你?” 撑着下巴,眼波流转。 全程,鸡同鸭讲,各说各话。 听见我谈起妈妈,男人眼眸沉暗下来, “……你变了。” 我笑,“是啊我变了,活在这世上的人,谁不会变?”何况这变还是你们逼的呀。 当初年轻气盛,遭受了重大打击之后,我没有脑子思考,也压根静不下心来想事情。 眼见着妈妈从医院跳楼,我支撑不住晕倒在医院。 之后醒来,崩溃到极点的我,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想做,我只记得一件事—— 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妈妈抑郁而死,都是因为他,因为舒垣!如果不是他出轨,背叛妈妈,又怎么会这样?辛廉又怎么会因此而设计报复?妈妈又怎么会死? 当我到舒家,看到舒垣和练云伊在一起的时候。 彻底猩红了一双眼。 女人被男人温柔护在身后。 呵……多么熟悉的画面。 我嘴上带笑,藏在背后的刀直接送了出去。 男人,半勾着身子,肩膊处鲜血喷涌,染湿了大片衣服,唇色苍白如雪,一双阴厉的眸子狠狠蚀向我的心头。 ……女人的尖叫声,哭泣声,男人低低虚弱的安抚声充斥在我的耳边,又好像没有。 朦朦胧胧,有,或者,什么都没有。 这件一时冲动的事情最后的结果——我被抓了起来。 前不久,刚满十八岁的我,已成年。 而持凶器意图杀/人,是犯罪行为。 第16章 结局——等我三年 空调的凉风上下扫过,我舒服得眯了眯眼,笑道,“舒市长,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说。”他看着我,吐出一字。 “你信不信报应?” 我这人不信报应,但认可因果之说,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可四年前那些事源起的那个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还是因为患了绝症,我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还没动手,老天就已在冥冥中安排了结局,着实让人……不爽。 男人脸色沉凝。 “垣不过是与我在一起罢了,是她林清茶非要横插一脚,偏还要温温吞吞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门口一个女人突然蹿出来,大声说道。 指甲在脸上戳了戳,我淡淡“哦”了一声,“我知道啊。然后呢?” 显然我的不按套路出牌,让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舒垣混迹官场,底子厚,他微眯起眼,“你调查过我们之前的事?” 这是肯定的,追本溯源,我自然要知道,这三个人之间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纠葛关系。 我毫不避讳,砸吧两下嘴,点头道,“不止哦,还有你们这四年内发生的事情,从公事到私事,从明面上到……暗地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嘛,大约有个四五分吧。” 而事实上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舒垣是个十足的老油条,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能找到将近一半,缪家实在难以想象的恐怖。 “你想做什么?!”练云伊也听出不对劲了,走到病床边,紧张地看着我。 “报仇啊,不然呢?”我笑。 她有些崩溃,“我都说了,是你妈自作自受,四年前那个结果我们都不想看见,可这一切都是你妈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我冷笑, “对,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该爱上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她太傻!可是你们呢,你们两个既爱得如此深,偷情偷了八年,为什么当初却要容许一个本不该有牵扯的人进入你们之间,如果你们牢不可破,那么就算她想,可是以她的能力能做什么?” 眸光凌厉,我直直对向躺在床上的男人,“枉你心思深,当初怎么就犯了这样的错误?还是说……” 我顿了顿,看见男人本就不润泽的面色变了一变,已经笃定自己的判断,“男人真可笑。舒市长,你自己是不是也意识到了?” “你在说什么?”女人没懂。 而男人,腮帮鼓动几下,终于开口,透着掩藏不住的怒气,“闭嘴!别说了!给我滚出去!” 我笑容更盛。 他乱了。 “别说?滚?舒市长,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管得住我?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跟我说这几个字?嗯?” 好笑。 我闲闲地靠近床尾,双臂撑在挡板上,歪了歪脑袋,他不要我说,那我偏要说。 “你纠结了是吗?” 或者换句更明白的话说, 他同时, 爱上了两个人。 而更荒唐的是,前十几年,他没有意识到,只以为他爱的一直都是一个女人,一个叫练云伊的女人,所以对家庭并未投入真心,不过配合着在女儿面前维持表面的和谐。直到四年前,突然之间,那个温和低谦,默默守候的女人彻底从他的身边离开,甚至像他以往某个时候想过的那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他才恍然大悟,其实她一直影响着他,更不知不觉,以她最常见的悄然无声的姿态侵入他的心中。 可是也晚了。 “滚出去……”男人紧紧闭上眼,清峻的面容死拧成一块,他的手捂住胸口,额上开始冒出细细冷汗。 我继续逼问,“你后悔吗?” “闭嘴……” “垣!垣!……医生!” 练云伊狠狠瞪了我一眼,可是男人的不对劲让她慌了神,没空理会我,赶忙对着呼叫机,把医生叫了过来。 门开了,几个白大褂走进来,“请看望的家属先出去一会儿,好吗?” 我没动,女人戒备地看着我,我不走她大概也不放心乖乖出去,医生已经站在病床前,查看起来。护士小姐又来催了一遍。 看着这略显混乱的场景,我微微一笑,说道,“最后一句话,说完我就走了。舒市长,四年前辛廉告诉我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床上的人半张着嘴,勉强掀了一只眼皮,盯着我的方向,我也看不大清他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我也不在意,“他说,你和这位练女士,在八年前就生了一个孩子,养在A市。你说巧不巧……” 这话一出,我成功地看见他们两个的神情剧变,我仍旧是笑,嫣唇微动, “我这四年里在A市就认识了那么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很可爱,啊,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舒……语……” “你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 女人完全无法淡定,她已经扑了过来,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一把擒住她的手臂,往外一推,就将她推在了墙壁边。 男人挣扎着要起来,却又因为癌症的剧痛连动一下都很困难,“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都说了,我要报仇啊。” 我是不是该鄙视他们的记性? “小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他是你的弟弟……”男人暂时避开医生的检查,对我说道。 我似笑非笑, “难为你还知道小孩子是无辜的。” 舒垣面色一僵,他估计也想到自己大概是没法说这句话的,但终究还是说道,“……上一辈的债不该由下一辈来偿还。你之前问我信不信报应……” 我打断他, “你不会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吧?哦可能你不想说这个,但意思估计也差不多。”我舔了舔嘴唇,“实话说了吧,我这人自私,不在乎什么冤冤相报,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至于之后,报应要来便来,不管是人的报复,还是老天的报应,我都接着!懂?” 四年前的缘起是谁,是林清茶佯装无事的愚爱,还是舒垣的错误,或者练云伊似乎正确,实则走偏的爱? 都不重要了,既然舒垣四年前没有弥补,逼得妈妈抑郁跳楼,那么他自然是要失去一些东西的。 这样说可能显得我是站在至高的正义者的立场,但其实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去妄想惩罚别人。 这样叫人觉得恶心。 那么另一方面呢,作为一个受害者,我有没有这个资格?除了我,除了舒浅,没有人再有名义能做什么。 我只想让他们也体会体会,而已。 “舒浅!” 医院的走廊,我顿住,慢慢回身。 高跟鞋的踩踏声渐近,“当初的那件事跟你爸爸无关。” 爸爸……在心里略微咀嚼了这两个字之后,我笑道,“哦?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 她皱眉,“之后你被抓进牢里……” “与他无关?” 我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大概是我无所谓的反应,女人感到不悦,但她还是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初并不是你爸爸通知人把你抓进去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他的女儿,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后来能出来还是你爸爸在从中周旋的结果,真正想害你的是江家的人。” 她狐疑地打量我,“你……认识江家的人吗?”她真正想问的应该是我是不是得罪过江家什么人。 笑容淡了几分,我没有回答,只是说道, “说完了?说完了我先走了。” 她在我背后,喊道, “舒浅,你不能只记仇不记恩,如果你敢伤害皓皓,我们定跟你没完……” 我冷嗤一声,嘴角的弧度彻底沉了下去。 江一桦表面看着辛廉谋划,甚至装作不太知情的模样,实际上暗地里推波助澜,在关键时刻推上一把。练云伊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 当我打开门的一瞬间,小小地愣了一下。 家里,有人。 食物浓郁的香气飘荡进我的鼻间,瞬间夺走我所有的感官,细碎的动静从餐桌那边传过来。 我有点纳闷地关上门,走了过去。 男人正背对着我,将一碟炒好的菜放在桌上,此刻桌子上已摆好几样菜式,红红绿绿,色香俱全。 而男人的腰间似乎……围了一个—— 围兜?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系上围兜,这种违和感,反差萌,导致一种莫名的喜感。 我忍住笑,趁男人还没转过身来,走上前去从后面一把环住。 “你怎么中午回来了?” 他这几天可都是在外面,中午可都是瞧不见人影的大忙人。 “在等你。” 男人低笑,就着我抱着他的姿势转过来,手上顺便把围裙解下。 我制止,“别啊,这么好的造型!取下来真是可惜了。” 他手顿了顿,把围裙随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微挑起眉,“不可惜,以后这样的机会有很多,各种造型。” 说着他停下,突然笑了笑, “只要茶茶想看,就算什么都不穿,我也很乐意的。” “……”我不大想理他,视线转向桌面,看着桌上的菜肴,我发现我的心情又瞬间飞扬起来,“今天做了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我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唔,这是鸡肉对吧,好嫩啊!” 一碗白米饭突然搁在眼前,热腾腾还冒着白汽,我顺着碗边的手抬头看过去。 男人正含笑睨着我,那表情,我不确定……是不是一种叫做宠溺的东西? 暴风式席卷完这些饭菜,我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瘫在椅子上不大想动弹。 男人无奈地看着我,手上抽过一张纸,帮我细细擦拭唇角的污渍。 我好像……不是好像,应该是绝对,百分百我在缪非川面前谈不上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呐,缪非川。” 我叫他。 “嗯?”他轻轻应声,仿佛从声腔中牵引出来的一根细丝,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余味却留在耳边缭绕不绝。 我看着他,“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不去?” 他手上动作轻微加了一分力,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巾,按在我的唇上,他看了我两眼,笑道,“我有说不的余地吗?” “有啊!”我昧着良心眨眨眼。 我的表情大概所要表达出来的就是,一句话——敢说不去你就死定了! 缪非川握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落下轻柔一吻,轻轻说道, “乐意之至。” 我笑着起身,像个老大哥一样拍拍他的肩,模样有些老气横秋,“少年,不错不错,你很上道。” 男人失笑。 我要带缪非川去的地方,是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最眷恋喜爱的地方,也是我后来再也不愿踏足一步,连见也不想见的地方。 ——滑冰场。 我想了很久,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带谁来,就代表着我已经尝试着对谁打开了心扉。 这个人,是他。 这是我们高中学校的训练场地,又是训练队的休息时期,我特意跟章老师说了一下,今天整个场地便只有我和缪非川两个人。 我环视一圈,熟悉的场景总是容易勾起人心头的情绪。 男人从知道我要带他来这里,就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边,但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我提了提手上的冰刀鞋,问男人,“你会吗?” 虽然他有一个会滑冰的兄弟,但是不一定他就会滑冰。 他默不作声看我一眼,从我手中接过鞋子,在我略带惊讶的目光下,动作利落穿在脚上, “会一点。” 我微微一笑,伸出两只手,“那你带我。” 我的脚伤了,不太方便做剧烈的动作,但是不代表我不能滑。 想到这里我有些沮丧,“唉,遗憾的就是,我不能亲自当面表演给你看了,我以前技术很好的,保管你移不开眼睛。” 说着我的语调又轻松起来,“对了,网上说不定还有我比赛的视频,回去找给你看?” 男人抿唇,牵引着我一起,神色深隽, “不遗憾。我看过。” 我愣,“嗯?你看过?视频?” 他摇摇头,含笑,“你还记得你高二的时候,代表B市参加全国花样滑冰大赛吗?那次的地点……” 我恍然大悟,“那次我去了A市!” “……可是这种比赛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笑,“是跟我没关系,是乔七,他作为投资方,同时也是应邀嘉宾,被邀请在赛前做一段滑冰表演,他这家伙太久没活动,硬拉着我们几个兄弟去给他做亲友团。” 亲友团……怎么有一点蜜汁搞笑。 他停了动作,望进我的眼中, “幸好,我去了。” 这一刻,这一方天地里, 我的世界只有他,他的世界也只有我。 不知道玩了多久,我累得气喘吁吁地在旁边的休息区休息,男人倒是没什么波动。 我抿了一小口水,看着他。 男人仰头喝水的动作十分性感…… 水流从喉间咽下,带动突起的喉结滚动…… 我微微一笑,拿过手边的包,包里除了日常有的没的的那些东西,还有一份黄色文件袋。 我拿出文件袋,递到男人面前,“给。” “这是什么?”他接住,没有打开。 捏紧手中矿泉水的瓶身,我垂下眼帘,“帮我把这些资料处理了吧,曝光给媒体,或者找到有关部门,让他们解决,都行。”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资料随意翻看了几下, “想放过他们?” 里面的东西仅仅是我这四年来查到的十分之一,“不算放过吧。这些东西一旦流出,该报仇还是报了仇。” 只是不想再多做什么了,直接了当便罢,我之前在辛廉他们面前表现出那样,其实说到底,我终究没有自己给自己定义的那么冷情。 脑袋一沉,大手在我脑袋上乱揉一通,把我弄得回了神,男人在我耳边回道, “好。” 我微愣,面前的男人面容清俊,五官挺立,眸间深邃的目光映照在我的身上,他的唇色淡红,泛着润泽的水意。 伸手抚上他的脸,我说,“缪非川。” 他面上微动,“嗯。” “给我时间,让我成长好不好?” 闻言,他没有回答,只用他那沉深的眸子定定凝视着我,而我,亦定定看着他。 半晌,他叹气,“之前你留了一封信,以一年为期,现在我放你三年。” “三年?” 他将我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念着神秘的咒语。 他说,“对,三年。” “三年之后……你再也别想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结局了,这文不长……后面还有一章男主的番外,写男主和女主的相遇。 第17章 番外 被老七强拉过去缪非川其实心里是拒绝的。 乔楚那家伙名义上说是太久没滑冰,技艺生疏了,怕一时怯场,需要看到这些熟悉的兄弟,壮壮胆子。 但他们其他几个人一致觉得,他不过就是想在他们面前好好展示一回,免得下次他们之中又有人嘲笑他的技术。 这点乔老七算得上十分幼稚。 乔楚前来请求的时候,缪非川习惯性地对这种麻烦皱了皱眉,他略微想了想,倒是也没什么所谓。 在哪里办公不是办?不过换一个场地做事罢了。 所以等他坐到观众席的时候,他的膝上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任凭闹翻天的观众如何呼喊吵闹,他始终半垂着眼,指尖交替跳动。 只有最开始乔七表演的时候,他微微抬起头,赏脸随意扫了两眼,又漫不经心地低下去,继续。 中途出去抽了一支烟。 走廊角落,靠近外头阳台的边界,没什么人经过,比较僻静。他抱臂闲闲倚在一边,烟夹在指间,星火在最前端燃烧。 他其实没有烟瘾,但偶尔会起了心思抽上一抽。 “这鞋怎么坏了?” “哎,怎么这么不注意,坏了鞋可是要命的事,算了算了,应该还有一双备用的……” “备用的虽然没有这一双用得惯,要是不行的话也只能这样了,你快先去吧,我排在后头几个,再想想办法,不着急。幸好是我的,如果是别人的看你怎么办?都是十几岁的人了,你可别再这么咋咋呼呼的了,知道吗?” 墙的另一头。 这声音说话可真啰嗦。 明明自己还是个十几岁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用这种大人的口吻说道别人…… 他觉得好笑。 摇了摇头,准备离开换个地方,毕竟他还没有无聊到要去听人家的墙角。 脚刚动,就听见随着“蹬蹬蹬”那个与她对话的人的脚步声离开,女孩的声音瞬间垮了下来,戏剧性的节奏堪比过山车。 “天哪,我的鞋子!!!!!” 这一吼直接把隔着墙壁的他都给震了几震。 “……”他正无语,下一秒,有道黑影从面前飞速涌过,那个小丫头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速度简直像一阵龙卷风。 他只大概看到了女孩的侧面,模样倒是挺清丽,就是性子颇有点吵。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最后一口将烟吸尽,他再次返回观众席的时候,场上正有一个人在表演,搭配着优美舒缓的音乐,可能还是之前那个,也可能换了,他没怎么在意。 估计快结束了吧。 乔楚在比赛的最后,还有一个颁奖仪式,作为颁奖嘉宾要再上一次台。 元四耐不住已经走了,剩下的几个,有一个倒是真对这表演看出点味道,其他的,无聊到开始打哈欠……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电脑,打算继续。 在他的世界里,工作起来时间总是非常快。 “下面有请第八号选手,来自明阳中学的舒浅。” 舒浅?这名字……缪非川皱了皱眉,觉得有点耳熟,他抬起头,随意朝场上看了一眼。 这一瞥极其散懒,漫不经心。 雪白空旷之中只余一点色彩。 女孩随着旋律响起,开始摆动自己的身姿,柔软的仿佛像是水里的游鱼,脚下冰刀鞋凭心意滑行,不断翻转,跳跃,周围的情景似活了一般…… 女孩的眼眸空灵望着,不知道望向何处,唇角始终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这笑中,蕴藏着一股清浅的虚冷。透露出难言的韵味。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片子……难怪觉得耳熟,刚刚被迫不小心听“墙角”的时候,对方似乎叫了这个名字。 她这模样,与方才在走廊尽头,完全称得上是两码事。或者干脆也可以说是两个人,如果不是他之前清晰地看到了侧脸的话。 他顿了顿,被自己手上的动作愣住。 手机“咔嚓”细细的一声响,顷刻间淹没在音乐之中。 只有一旁的助理,看着他,神色惊疑不定,被他一个淡淡瞥过后,最善察言观色的助理赶忙一个激灵整理好表情,收回视线——换作偷瞄。 缪非川垂眸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忍不住失笑。 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 他复又看了看,终究是没有删掉,手机锁上屏随手放在一旁。 直至表演结束,他也再没有做除公事以外的事情。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女孩压根不知道,或者说底下拍照的人实在不算少,她也没什么知道的必要。 而男人,他不过一时兴起,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至于其他……如果不是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自己都不大记得这次的莫名其妙了。 一年之后,他有事来到B市,晚上与万金公司的高层开了个饭局,谈完项目,席间他饮了不少酒。 他这人,能喝,酒量不知深浅,喝多喝少都不显,喝多量也不会醉,这一次喝得多,也不过微醺。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男人坐在宽敞的后车厢,身子懒懒靠着倚背,两条修长的腿交并搭着,手撑在额上,深邃的面部隐入一片阴影之中。 胸前的衬衣领口扣子解开两粒,将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膛……姿势透着一股自然的魅/惑。 车窗开了一丝缝隙。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细小的雨丝飘进来,打在男人的身上。 隔着一扇窗,朦胧的雨雾,内外是两个世界。 “呲——!”车突然猛地刹停,人惯性往前一冲,后坐力又朝后一倒。 “抱歉!缪先生!”司机反应过来,十分惶恐,“刚刚前面好像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 “无妨,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没事的话,继续往回开。”他重新靠回去,轻轻闭上了眼睛。 司机哒哒跑过来,有些惊慌,“缪、缪先生!外面地上倒了一个人!” 男人闻言蹙了蹙眉,他睁开眼,打开车门,就着司机伸过来的伞,走下车。 靠近一看,还真有一个人,女孩倒在地上,没动静,像是失去了知觉。 他仔细看了两眼, “没事,没撞到,还是先送医院吧。” 司机将女孩翻过来,女孩浑身都已湿透,附近地上也没有伞,她应该是一个人,不知道在雨里淋了多久。 女孩已经晕了过去。 “这是……哪里?”车开到半途,女孩醒了。 男人睁眼,“你刚刚撞到了我的车,正要送你去医院。” 女孩揉了揉额角,似乎颇为疲惫,“谢谢,我不去医院,请放我下车吧。” 下车? 缪非川微扯唇角,“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女孩闻言身子一动,条件反射地往门边挪了一下,她的视线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两眼,低头似乎是在回想,半晌摇头,“应该没有。” 没有吗?男人笑笑,“为什么不去医院?” “不想去。” 抗拒医院。“地址,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她摇摇头,盯着自己的右手失神,“……我也不回家。我没有家。” 她身上的穿着不是一般的人家。 指尖撵着自己的下巴,他道,“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跟爸妈吵架,离家出走?” “……”女孩顿住,她的眸间瞬时流露出一股与外貌年龄不相符的狠意,混夹着复杂的沉沉痛楚,指掌在膝上攥成一团, “……你不懂。” 男人沉了沉眸,“你这样出去,很危险知道吗?像刚刚撞我的车那样,再去撞别人的车?还是打算浑身湿漉漉的,继续去淋雨?” 女孩不自在地偏头,冷“哼”了一声,“大叔,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认都不认识,就算是死了也赖不着你身上!” 说完,前面的司机不自觉从后视镜觑了一眼。 大叔?男人眯起眼。 她冷,他比她更冷,“老李,开回别墅。” 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可他这次因着这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倒是破天荒想理上一理。 “你,你要做什么?”女孩声音不稳。 他嗤笑,视线带有侵略性的逡巡一圈,“我的情人有很多,但真正能上我床的,你猜有几个?” 她拉车门的扣,“我猜这种东西干嘛!开门!我要下车!” 而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抗议了两句没反应,左翻右翻没人理,女孩消停下来,索性像他一样靠在后背休息。 男人微勾起唇角。他知道,这个女孩聪明得很。 在房子暂住了一晚,第二天女孩就走了,两人不过是粗浅的交流。但当他晚上看清女孩模样的时候,他就明白过来,那股子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他找出了电脑里统一备份的文档,一年前的那张照片。 他想起, 他似乎“偷听”过这个女孩的墙角,还“偷拍”过她的照片,那天晚上在宴会上乔楚小小地提到她的名字,他欣赏的滑冰新星。 舒浅。 又遇到了。 他之后才知道,女孩那天晚上,确实起念头想要自/杀的,只是司机刹车及时,她的脑子又昏昏沉沉的,没有被车撞到,甚至倒在地上也没有遭车碾压,算是从老天手中捡回一条命。 也原来,她并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女孩,小小年龄遭逢背叛,丧母失父,因为伤腿无法成全自己的梦想,所经历的痛苦到了极致。 虽然他最初见到她是在滑冰场,但对于他来说,能在滑冰的雪白天地里绽放自己的美丽固然很好,若不能,他也不认为不可缺少,他只是心疼。 她离开的当天就被人抓进了监狱。 他吩咐人查女孩背景,已经是两天后,得到消息,也是两天后……她得罪了B市的某个大家族,她的父亲是B市高官,有试图动用力量从中周旋,却结果寥寥。 将女孩救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女孩,她也正睁着那双乌黑的眸子看着他。然后,她说了一句话,让他素来难得触动的心肝,狠狠颤了几下。 她说, “缪非川,助我,我……以身相许。” 他答应了。 对于女孩的主动意外地想笑。 为什么不答应?乘人之危?不,他会让她离不了他,不管是身,还是心。 至于那些明面上的情人,女人,他得好好谋划一下,A市那些家族势力错综复杂,他为此特意塑造出来瑕疵形象,而要彻底解决忧患,还不是时候。 女孩毕业留信离开的那天晚上,男人其实一直保持着清醒。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手上捏着展开的信纸,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摆放在桌上。 打开。 一只小小的女士戒指静静嵌在盒中。 他抬起右手,那里也有一只。是同款的男士。 是他的父亲母亲传给他的,是他们恩爱的证明,更是缪家身份的一种证明。 从他们去世,他一直戴着这一只。 而另一只…… 早就想给她了。 他知道她还有事情未了结,还有心结未解开,那么他等着。不过现在,她留的这话,看似示爱,实则是要跑路的意思太过明显。 他觉得,还是先逮住捆在身边,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晨曦凌月】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